屋内只燃着一盏暗烛,视野并不通明。
几名男子背对着她,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但身上长衫都干净鲜亮,不是官家名门,便是文人雅士。
都说君子远庖厨,他们怎会现身此处?莫非也是半夜偷食?
看来今宵天时地利但人不和,是她失算。
玄龟决定改日再来,刚要掉头,房内忽然传出一声砰响。
女孩受惊回眸,瞥到旮旯角坐着个男人,被他们堵在那。
方才立着的那几位宛若人墙,挡住了他,她才没看到。
男人一袭白衣,背倚着墙,唇角血迹刺目。
他昂着头,面貌峻挺,眼光明亮似利刃。他竭力想要站起来,却又被中间一名男子一脚蹬回原处。
几个人唯恐慢了地拳打脚踢,骂骂咧咧:
“不是会写吗?再写啊。”
“真以为自己能飞出鸡窝当凤凰?还敢赴考,我看你就是自寻死路,给大爷当乐子来的。”
“瞧你那德行,多阅几本书会写几个字著几首诗就了不起?就能整天拿鼻孔看人?”
“……”
敌众我寡,只身一人肯定挡不住他们寻仇一般往死里相欺的捶打。
血迹鞋印混淆,不一会,他白净的衣袍满是斑驳脏垢。
少女远远望着,指尖在门框上轻抠,惊异于凡人竟然这般凶残狠毒。
被打那人神色逐渐木然,散漫垮塌在原处,似一丛破败的雪雕。
他漆黑的眼瞳忽往门边一斜。
他看见她了吗?!
少女吓得蹦开一大步。
男人微扯了下唇角,讥诮之色溢于言表。
房内动静变大,骂声响亮,不堪入耳。
他们无法无天,丝毫不畏自身恶行为人所察。
她心促促直跳,又一点点挪回去,扒门想再看看他到底怎样了。
屋内,其中两位施暴男人已经将他抬起,一人拎肩,一人搭腿,剩余两个横眉冷目跟着,正往这边走来。
她匆忙闪开,化形匿至暗处。
他们步伐急促,一直把他抬到甲板。她一鼓作气爬过去,停在晦暗处留心他们动向。
他们竟要把他抛下江?
她惊怵望着这一切,那人是何大奸大恶之徒?怎么可以这般赶尽杀绝?
扑通一声,击碎一江月色。
他们回过头,拂袖抚掌,相视大笑,仿佛前一刻只是把酒高歌、吹风赏景,而不是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置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