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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本身就没什么遗憾,便是待在燕顼离身边的那些岁月,我也是世间最幸福、最快乐的女人。若不是垂死之际,又如何会那样叫他?活着的话,我总是会与燕顼离过一辈子的。而知燕顼离是擎天侯府二公子,知燕顼离是轩释然的二哥,燕顼离的性命再无忧虞,我这一去,是真正了无牵挂了。
意识虽然一丝丝一缕缕被抽走,仍感觉得到腹上血洞不住地冒着血,以血洞为中心,疼痛蛛网似地发散着。替燕顼离挡了这一剑,也算还了戈壁那一箭的恩情,便是从此天人两隔,欠燕顼离,也欠的少一些。
轩释然抱着我,搡着我,还在声泪俱下叫着丫头,燕顼离似乎也爬了过来,更有擎天侯等人旁观者清提议快请大夫,然后轩释然便像醒悟了过来,抱起我,边跑边叫着师父。
然后,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有思维时,我在做梦,一个梦接一个梦,梦里全是母亲和阿姊,她们说她们很想我,来接我……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终于有一天,听到了南宫乾与轩释然等人的对话声,我确定自己还活着。
“师父,这是第二十三天了,拂希……”
“你应该庆幸,她还有心跳,还没有死。”南宫乾似乎在我手臂上扎着针,但我感觉不到疼痛。南宫乾叹了口气,又说道:“你那柄削铁如泥的宝剑从她腹中穿过,不说一个柔弱女子,就是一个健壮的练家子也该没命了。也是她运气好,剑身既没伤到她的骨头,也没伤到她五脏六腑,不然,就是有凤血宝玉也救不了她。”
南宫乾的手在我心口探了探,叹息道:“幸有暖玉温暖她的心脉,不然早死了。她心口比前几天更暖和些了,再过几日,身体的温度都暖过来了后,差不多就该苏醒了。”
这日起,我便有着清醒的意识。虽醒不来,不能言不能语不能动弹,但我是活着的、有意识的。我知道每日有很多人看顾我,擎天侯、燕太后、释冰清……轩释然和燕顼离就更不用说了。他二人虽是兄弟,但隔阂已久,我人事不省,两人倒是没那闲情逸致兵戎相见,却似乎这些日子以来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便是同在我的卧室里,彼此也自动将对方无视。
“师父,”我有意识已经七八日了,轩释然感触着我身体的温度,焦灼道:“又过去七八日了,这都一个月了,拂希怎么还没有醒转过来?”
今日自看顾我身体状况后,一直就心情沉重的南宫乾终是开口道:“她毫无求生意志,再是有灵丹妙药,也无法妙手回春。”
是啊,我毫无求生意志。
便是知道燕顼离再无性命之虞,我也没有求生意志。
“怎么会没有求生意志?”
轩释然呻吟般说着,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
有一双很温暖的大掌握住了我的一只手,很安全很踏实的感觉,我便知道他是燕顼离不是轩释然。他将我的手放到他脸上摩挲着,我便感触到了他瘦削的面庞、扎手的短髭,憔悴如斯的人是燕顼离么?可燕顼离从不留胡子的。依旧沉睡着,活死人似的沉睡着,不能言语,但心里太痛,一滴眼泪自然而然从我眼角溢出。轩释然臆声,似惊似喜。
“拂希……”燕顼离便悸动地叫了我一声,他久不说话,乍开口之下,声音犹如生锈的锅炉碰撞之声,不同于轩释然话音的嘶哑可怖。
“丫头!丫头!……”轩释然连着叫了我几声,也来握我的手。他的手抖动得很厉害,我从没发现过他有这么激动过,“丫头,你听见我在说话么?听见了么?”
可回应他们的,依旧是活死人似的我。
“丫头!丫头!”轩释然疯狂地叫着我,可声音却越来越远。
之后的意识被剪成了无数个碎片和片段,有时候是轩释然在清洗我腹上的伤口,然后上药、包扎,有时候是燕顼离整夜整夜在我床边说着话,而有时候他又什么都没说,只是叫着拂希拂希,似要唤醒我似的。而自有意识的那日为燕顼离流泪,为这发现,轩释然也与燕顼离达成了共识,暂且摒弃前嫌,只为唤醒我的求生意志。
我的世界里没有白天没有黑夜,有的只是轩释然和燕顼离在我耳边的聒噪,让我没个清净,或者就是无休无止苦苦的汤药,轩释然喂我汤药的手段尤其令我发指,每每药汁顺着我嘴角快速流下,他皱一皱眉,随即就轻轻一笑:“拂希又淘气了,我知道你怕苦,让人准备了那岳州城最甜的西瓜,只要拂希乖乖喝下这碗药,这碗西瓜汁就都归拂希了。”然后,一只手轻轻将我的颚骨一捏,迫我紧闭的嘴唇张开些许,他耐心地将药含入自己口中,再俯身将药汁反哺入我口中,确定我吞入后才离开我嘴唇,一口一口,不厌其烦。
因为只有如此才能令活死人的我咽下汤药,于是,每每喂我汤药的人都成了他,——这样的差事,他是绝对不会允许、也不会让给燕顼离的。即使看不到,我也想象得到,他皱眉和轻笑的样子——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的神气面孔,弯一弯唇,俊容立即就清好欠揍了,当然,他皱眉神气的样子更欠揍——他绝对是故意的!
也不顾燕顼离就在眼前,喂过我汤药,他又搅动西瓜汁,“那年我出征,拂希砸我的西瓜很甜,从那年起,我就喜欢上吃西瓜了。”他喝了一口西瓜汁,照样反哺到我的口中迫我咽下。他的唇贴在我的耳边,轻轻地、又威胁地说:“丫头还不想醒来的话,我就这样喂你一辈子,让你气恨一辈子!”一句拂希、一句丫头,这般叫我,却是有学问的。拂希被他当作女人,丫头只是他宠溺着的丫头。
我活死人般地睡着,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威胁我!
我就说嘛,轩释然最讨厌了!
我努力啊努力,挣扎啊挣扎,就真的醒了过来,甚至还霍地坐了起来。
——我绝不,让他这样哺育我一辈子!
这月黑风高的深夜,我这活死人毫无防备地直挺挺地坐了起来,跟诈尸似的。除了卧室里的轩释然和燕顼离,那些侍女啥的,全脸色大变逃将了出去。而我坐起来的动作太猛烈,牵动了腹上的伤口,在床上整整躺了两个月,这一动作,撕裂了伤口,才坐起来,眼冒金星,眼前再一黑,又昏了过去。
经过了一夜,想来我醒过来的消息已经传开,都接受了我苏醒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