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曦惊呆了。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脱下过羽衣。神鸟族都很珍视自己羽衣,更不会随便将羽衣脱下来,因为没有羽衣,就不能化形为鸟,振翅翱翔了。
她下意识地拒绝:“我不要。”
玄度温声道:“这是为了你哥哥与那只白隼好。”
朝曦再次惊住,他这是……在拿重光与决云威胁她?
她仰头看着玄度。
他脸上没有一丝威胁之意,目光清澈而平静,表情甚至称得上温和。他似乎真的不觉得自己是在威胁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朝曦低头,看到手腕上那条殷红依旧,没有暗沉,没有斑驳的手链,第一次对男女间懵懂产生的那种叫做爱情的东西起了疑心。
为什么他可以一边纯粹地喜欢着她,一边这样毫无负担地逼她做她最不愿意去做的事?
反过来想想,这条手链还红着,证明她也还喜欢着他,但她也同样做出了欺骗他离开他的举动。
所以说,在个人意愿面前,感情算不得什么,是吗?
她看着他手里的鲛绡衣裙,明白如果自己不脱下羽衣,他也许永远都不会松懈对她的看守。他为了找他娘亲能坚持一千年,那么为了看守她而坚持一百年,于他而言,应该也并非难事。
她伸手接过他手中的衣裙,转身回到木屋中,关上房门的刹那眼眶就湿了,视线模糊,前所未有的委屈和难受。
她倔强地抬手擦一下眼角,动作生疏地脱下身上的羽衣,换上又凉又滑轻若无物的鲛绡,摸索着将衣带系好。检视自己,明明穿戴整齐了,可心中依然有种裸着一样的惶恐感。
羽衣的触感是绒绒暖暖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很熨帖,这鲛绡却是滑溜溜轻飘飘的,真的让她很不适应很没安全感。
可是为了将来的逃跑计划,她不得不暂时忍耐。
她将脱下来的羽衣仔细叠好,打开门走了出去。
玄度循声看来,微微愣怔。
脱下羽衣的她,果然褪去了玄金色的沉重,绮丽的鲛绡衬着她润白的肌肤,雅洁的珍珠欲与她莹辉的眼眸相媲美,毫无意外地败下阵来。
她像云端的弦月一样盈盈动人。
她走到玄度跟前,抬起脸来,眼尾一抹薄红,将羽衣递给他,眼波楚楚道:“你一定要收好了,万一弄丢了,我就不活了。”
玄度接过她的羽衣,也没做什么动作,那羽衣就消失在他掌心。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了朝曦的委屈,有些无措道:“你别担心,绝对不会弄丢的。待到百年后,我便将它还给你。”
朝曦没吭声,将头一低,道:“我去外头走走。”刚要离开,不周一阵风刮来,见了朝曦笑道:“哎呀,我的小徒儿穿上鲛绡真好看,就是这靴子好像与裙子有些不配。对了,因为我出手大方,鲛人族还送了丝履给我,差点忘了,还有发带。”他拿出一双与裙子同样质地的丝履和一条发带,递给朝曦道:“换上试试。”
朝曦在凳子上坐下,脱下红色的靴子,换上那可以根据足型变化大小的丝履。
不周赞道:“果然这样看着顺眼多了。”
朝曦转头看到放在桌上的发带,就有些无从下手了。
神鸟族的头发都是羽毛化成的,寻常并不容易凌乱,而且神鸟与人形切换一下,什么发型都会再次变成披头散发。黑山谷条件有限,族乌们大多常年披散着头发,即便有束起来的,也不过是用草绳粗粗一绑,不影响劳作即可,没有过多的花样。只有心灵手巧的小花,她不仅会用草编各种袋子和小动物,她还会编头发。小花给她编过一个非常好看的发型,因为这个发型她一个月没有变乌鸦,后来哥哥催着要检查羽毛才变了乌鸦,还偷偷难过了半天。为什么只难过半天呢?因为半天后小花又重新给她编了美美的发型。
想起小花便又想起了金乌族的苦难,对比眼下她岁月静好的处境,强烈的负罪感油然而生。
内心煎熬中感觉头发被人轻轻撩动,她愕然转头,发现是玄度站在她身后。
见她望过来,他道:“小时候我帮我娘亲梳过头,依稀还记得如何整理头发,我帮你扎吧。”
若是无牵无挂,与他在一起,应该会很快乐吧?
“谢谢殿下。”朝曦收回目光回过头去,见不周正笑眯眯一脸慈祥地看着他俩。
“师父,前段时间你去哪儿了?好久没见你回来。”她问道。
不周道:“我呀见你和小白好好的,招摇山也没什么事,就去了趟小红的娘家南明岛,看看孔雀族。过几日是小白的生辰,我还得再去一趟,带孔雀族的青年才俊过来给小白庆祝生辰,还要准备生辰宴所需的食物,哎呀,这么想想事情还挺多,我得赶紧行动起来才行。小乌,生辰宴需要的水果就交给你了,多准备一些,那些孔雀挺爱吃的。”
朝曦闻言,心里有些活泛起来,问:“师父你要带多少孔雀族来?不知道人数的话我也不好准备啊。”
不周想了想,道:“怎么也得十几个吧。”
“这么多孔雀族,来了住哪儿呀?是不是还得给他们准备巢?”
不周道:“不住,吃完宴席我就送他们回去,他们路上也能睡觉。”
“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