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胤缓下脸色,过去扶住太后,“靖儿已服药睡下,待退了热度,便无大碍。”
太后坐到临窗窄榻上,叹息一声,不悦地看?向皇后,“你?养了靖儿这么久,从没出过大岔子,今日是怎么糊涂了。”
不待皇后回?答,太后又看?向李玄胤,“那两个嬷嬷照顾皇子不力,没必要再留着人。”
李玄胤不动声色地压了压扳指,“母后放心,儿子已经吩咐人带下去处置,决不轻饶。”
“如此就好,你?性子沉稳,前朝后宫大大小小的事儿交到你?手上,哀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太后抬眼将皇后招到近前,她?握住皇后的手,“你?性子尚未磨合,这些?日子,哀家对你?太过失望。哀家命你?在寿康宫思过半年,这半年里,由泠妃待你?处置后宫事务,你?可有?异议?”
李玄胤微变了脸色,“母后,泠妃年纪尚轻,从未经手过六宫事务,身?边又带着福儿,冒然?主持六宫,儿子以为,并?不妥当。”
太后不意外皇帝会违背她?的话,皇帝太宠着泠妃,舍不得让人受半点委屈。
“哀家是要交到泠妃手里,皇帝何不问问泠妃的意思?”
李玄胤没让步,语气不容置喙:“泠妃听儿子的,儿子不允,她?便是不愿。”
婉芙手心一紧,管理六宫这个烂摊子,她?自然?不愿意接。太后看?似公?允,实?则处处为皇后找补,为皇后说话,她?接到手里,没有?皇后轻管得不好,就是她?的过错。管得好,在旁人眼中不过是皇后先安定好了后宫,才会有?这番局面。总归,到最后委屈的都会是她?。
她?会推脱掉这件事,但皇上并?未顺着太后的意思,不容置疑地反驳,让她?有?些?惊讶。
太后脸上终于没了笑,“依皇帝的意思,皇帝要如何处置这件事?”
李玄胤沉着眼,“儿子知道母后想?让何氏坐稳了中宫的位子,皇后是儿子发?妻,这一回?,儿子不会拂了母后的脸面。但今日之后,皇后若再次犯错,皇后的位子是谁,得由儿子来定。”
“哀家是你?的生母,难道连你?的妻子是谁,都不能决定么?”
太后薄怒,捏着佛串的手隐隐发?颤。
李玄胤冷淡道:“儿子是皇帝,有?权决定自己的妻子。”
……
回?了昭阳宫,婉芙闷在寝殿里,谁也没见。
寂静的夜幕中,悄然?生出一轮圆月。
乾坤宫
在坤宁宫耽搁了半日,御案上积压了一摞的奏折。李玄胤拿起折子,微拧起眉,又撂了笔,靠坐到龙椅上,指骨拢了拢眉心。
“泠妃还是没用晚膳么?”
陈德海在一旁伺候着笔墨,闻言摇了摇头,想?到皇上合着眼,遂小心翼翼地出声,“小青是泠妃娘娘年幼时伺候在身?边的丫头,不明不白的身?死,泠妃娘娘难免伤心。”
“她?心里定然?怨朕。”
李玄胤掀开眼,无意识地摩挲着拇指的玉扳指,“朕放过皇后,在她?心里就已经是偏向了皇后一头。”
陈德海头压得极低,斟酌着该怎么回?皇上这句话。
皇上放过溺死小青的主谋,泠妃娘娘怎么会不怨皇上。可一个奴才的命,哪比得上皇后娘娘尊贵,皇上就是有?心让皇后娘娘从那个位子上下去,就凭溺死一个奴才,就凭两个嬷嬷看?护不力,害得大皇子落水,这两个捕风逐影的由头是万万不够的。
皇后娘娘那头有?太后撑着,除非真?抓到了皇后娘娘谋害龙嗣的确凿证据,或者说个大逆不道的,就是证实?皇后娘娘与?外男有?染,才能真?正让皇后离开中宫。然?,前者,依着皇后娘娘的聪慧,抓着可难,后者更是不可能的事儿!
回?过头一想?,皇上习惯了为君的随心所欲,何时这么在乎过一个女?子的感受,这般多?心,还不是因为那人是泠妃娘娘。
他讪笑一声,小心翼翼地回?道:“奴才想?,泠妃娘娘对皇上怨是有?的。”
他刻意顿了下,果不其然?观察到皇上不虞地皱起了眉,立即加补道:“但泠妃娘娘对皇上更多?的是感激。”
“感激?”
李玄胤轻嗤,“那个小没良心的东西,会感激朕?”
陈德海乍然?听到皇上给泠妃娘娘的称呼,愣了下,心底又忍不住鄙夷,皇上分明记挂着泠妃,却又拉不下那个脸皮,届时就会拿他出气。
他心中如是想?,面上一派恭敬,“太后娘娘想?把后宫交到泠妃娘娘手里的时候,奴才可瞧见了泠妃娘娘改变的脸色!当时皇上在太后娘娘面前说话,奴才一直注意着,泠妃娘娘可感动得差点哭了!”
李玄胤脸色稍缓,又睇他一眼,“她?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陈德海拍了把嘴巴,“奴才是夸大了些?,可奴才没看?错,泠妃娘娘确实?感激极了皇上。”
李玄胤嗤笑:“她?那性子,娇纵惯了,让她?管理后宫,指不定出什么大乱子。”
陈德海侧目,觑见皇上没那么沉的神色,抹了把后颈的凉汗,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