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身畔的少女年约十七,干干净净的脸上全是胶原蛋白,淡红色的唇饱满清透,连口脂也未涂一下,只淡扫蛾眉,又施了一层薄薄的胭脂。通身装扮简单素雅,不抢眼,可若仔细瞧那耳珰首饰却又极为的精致难得,必然出自不一般的名匠之手。
少女始终螓首微垂,身姿谦卑却不佝偻,无论是体态还是姿仪都绝非一朝一夕的功夫,这样的女孩必然是族中从小就重点培养的苗子。
秦氏见皇后目光在少女身上顿了些许,便柔声道,“回娘娘,这是臣妾娘家的侄女,排行十一,长辈们惯唤她十一娘。这丫头自小熟读《女戒》,《女则》,还算是乖巧懂事。此番承蒙娘娘开恩,臣妾得以带她入宫见见世面。若能就此得了娘娘青眼便也是她十世修来的福气了。”
闻言少女双颊微红,忙躬身再次施礼,“十一娘给皇后娘娘请安,愿娘娘吉祥如意。”
新后圣宠不衰,地位稳固,倘若想入宫争得一席之地,自然是入宫前就给皇后娘娘献上“投名状”呀。
选秀在即,皇后也不能一手遮天,与其让一群不熟悉又不好掌控的女子围绕皇上周围,倒不如挑选一两个心腹纳入其中,将来省心省力,亦不用她亲自出手敲打不安分的。这个道理汤媛岂会不懂,秦氏的用意汤媛又岂会不明。
只不过人选方面,汤媛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凭直觉,她不喜欢十一娘。
因为十一娘太漂亮了。
可怕的是她不仅年轻绝色,还是贺纶十分喜爱的那一款,清丽纯美型。即便十一娘已经竭力的素简低调,却都掩盖不住那样的绚丽光芒,他日倘若用心装扮岂不艳冠群芳?汤媛除非脑子被门夹了才会让这样一个绝色美人伺候贺纶。
贺纶不心动鬼才信。
秦氏在新后平静的脸上准确的捉到了一瞬即逝的波澜。这完全不出乎意料,只要是正常女人,就不可能对丈夫身边的美貌女子没有敌意。然而她既然敢献上族中最耀眼的明珠,自然也不是一时头脑发热。
“十一娘是个实在的孩子,女红琴棋书画虽不敢与大家相提并论,却也是族中拔头筹的,尤其调香和一手抄佛经的簪花小楷,容臣妾厚颜自夸,怕是京城再无其他千金能与之相比。只要娘娘喜欢,闲时倒也不失为一个解闷的乐子。”秦氏温柔道。
“确实是个可人的孩子。”汤媛不咸不淡道,素手微抬接过枇杷递来的茶盏,慢慢饮了一口。
秦氏并不气馁,皇后娘娘到底没有显赫的母家,对世家大族内宅的事很难知根知底,所以秦家默许秦氏推举十一娘入宫,要的便是与皇后娘娘双赢。
秦氏又道,“听闻娘娘青睐俞州的玫瑰露,十一娘虽然不敢在宫里的香师跟前献丑,手里却也是有两张秘传古方。说起这古方,娘娘久居深宫可能不太了解,乃前朝第一香师百里绘的镇馆之宝,机缘巧合之下才为秦家所得。当年为了这古方,清河崔氏都舍得放下矜贵的架子,亲自求到了臣妾娘家的二房。”
清河崔氏,不管权势还是财富都不算大齐的翘楚,但却是血统最尊贵的一支百年望族。这种尊贵是几代王朝铭刻下来的,也是历代公认的出过皇后最多的家族。贵妃就更不用说,甚至还出过皇贵妃!
皇贵妃形同副后,但凡皇后在世稍微得脸一点,皇上就不可能封皇贵妃。可崔氏却明明白白的出过一位,权势滔天。
秦氏抬出清河崔氏除了暗示皇后古方的珍贵,自然还有更重要的目的。她柔声笑道,“臣妾娘家二房婉拒后,没想到时隔多年那崔氏还不死心。只可惜无缘便是无缘,再多借口也只是痴心妄想。所谓宝剑赠英雄,鲜花赠美人,此方的有缘人除了尊贵的皇后娘娘再无他人。”
“夫人美意,本宫深感欣慰。说的本宫都有些好奇了,什么样的古方竟能让崔氏执着数年?”汤媛想知道秦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秦氏果然顺势而为,“娘娘不知,崔氏宗房有一女,排行第七,闺名缭缭。”
缭缭,好美的名字。汤媛轻叹。
“这崔七娘缭缭不似别家贵女活泼,一直深居简出,但却是崔氏全族的掌上明珠呢。为了她,莫说一个古方,便是天上的明月,也有人甘愿为她摘下。说来也巧,崔七娘自幼痴迷玫瑰露,以崔氏的脾气,自然要寻得世上最好的给她。可是世上最好的东西,都应该是娘娘的才是,哪里就轮得到她呢。”说罢,秦氏抿唇轻笑。
哦,汤媛大概明白了。这届选秀即将出现一位来自清河崔氏的秀女,崔七娘缭缭。前朝崔氏是秦氏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后宫缭缭也将成为秦十一娘的劲敌。
究竟是什么样的劲敌,竟让秦氏如此严阵以待,使得才色双绝的秦十一娘入宫前就伏低做小,投靠皇后?
应该是个很不一般的女孩吧。
汤媛拨了拨茶盏,想象不出什么模样才能比秦十一娘更危险更动人。
她已经二十五了,比未来秀女至少大个七八岁,争宠斗艳什么的自然没必要也比不过。但是想要染指她权势与地位的,她必然也不会手下留情。
贺纶也二十五岁,却是一个极为吸引少女的充满魅力的年纪。一旦做了他的女人,又有几个经得住贪欲的考验,不想要荣华富贵?不想要他的独宠?
两个月后各家陆陆续续送来秀女的画像和名册,这是第一批秀女,各个身份高贵,与后面那些排队参选的自然不同,是要太皇太后,皇太后以及皇后仔细斟酌把关的人物。一旦选中,将来即便成不了皇上的女人,也极有可能赐婚与皇亲国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