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谢谢你了。”
兰兰匆匆忙忙地走了,她背着一个大包,看那包的样子,估计那里面战果不少。
我在等着汪静和等着报台的时候,一直在想:她还在给孩子喂奶,她还在哺乳期……
她有没有正式职业?是不是下岗女工?她来这里,是生活所迫?还是她好逸恶劳,品质败坏?
马按:原来歌舞厅里也有兰兰这样的……我不禁想起了新文人余杰的一段感叹:“关于爱情,她们无话可说。她们相信的只有钱。关于信仰,她们同样无话可说——那些伟大的偶像般的男人们,在她们面前露出猪的本性。那些万人大会上宣讲理想与崇高的男人们,那些在办公室里指点江山不可一世的男人们,那些在电视节目里满脸和蔼可亲的笑容的男人们,那些名字在报纸上散发着诗意的男人们,那些在剪彩仪式上手拿金剪刀剪彩的男人们,那些制造着灿烂的辞章和颠扑不破的真理的男人们,扑到她们的身体上时,都变成了一堆蠕动的烂肉。她们还能相信什么呢?”
4月26日 星期六 晴
可能是我没有给领班塞烟、塞饮料,甚至偷偷地给她塞钱,领班对我一日冷胜一日。
她像是从来没看到过我似的,从来都不安排我。我才不在乎她呢,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漂亮”,反正,每天晚上,我都是面无表情地站在被灯光遗忘的阴影里,不像别的小姐,没人来的时候,就坐在沙发上,一看见有客人进来,连忙呼呼啦啦地站起来,或搔首弄姿,或面带微笑、媚笑、浪笑,非常热情地迎上来,更不像有的小姐,干脆就拍人家客人的肩膀,脸皮厚厚地将身体靠上去,“嗨,先生,你不认识我了?”
我总是站在那不被人注意的阴影里,但是我从来没有空过台。也许是我有独特的魅力吧,也许是“王中王”的生意太好了,反正,我每天晚上都能坐上台。
我知道领班对我又恨,又没有办法。
今晚,有人给我出了一口气。
一如既往,我在清冷的阴影里站着,我漠然地看着那些小姐们表演,“嗨,大哥!”
一个热情、丰满又艳丽的小姐,她老朋友似地握住了一个大款模样的男人的手。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呀?”
“你忘记我了?哎呀!大哥,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小梅呀,晚爱之都的小梅。”
“晚爱之都?啊……”对方显然是没有把她想起来。
“你是不是没来过这里?啊,没有专利吧?喏,今晚我陪你行不行?”小梅把身体贴过去。
小梅长得很性感,她常常穿的都是那种紧身的衣服。那些紧身的衣服把她的胸脯很有味道地勾起来,把她的腰,又很有味道地收进去,她的臀,丰满得令人充满想象,她的唇,红艳艳,亮晶晶,飞扬跋扈地往前翘,好像是,随时都准备着,让人来亲……
小梅长得其实并不漂亮,尤其是她的脸,以及脸上生长着的那些显然是经过整理的器官,割了双眼皮的小眼儿,大嘴,大鼻子,但小梅有味儿,小梅的味儿,让我想到了餐桌上满满一大盘子的红烧肉。
站在墙角,无意识地就想到了这些浓妆艳抹包括我自己在内的小姐们,小姐们好比是一道道的菜;有的是甜品,甜腻腻的,有人爱,也有人不爱;有的是青菜,虽然不珍贵,却也迎合了那些大鱼大肉吃够了的男人们;有的就是大鱼大肉,她们自以为是,所以就有点儿飞扬跋扈,像杨蕾,小梅……
那么我属于是哪一道菜呢?我不甜,不会哄客人,也不是小青菜,要知道,我已经二十六岁了,为人妻已经三年,青翠欲滴早已经不属于我,我更不是大鱼大肉,做为女性,我不忌讳我喜食鱼肉,但我却不会做肥腻腻的鱼和肉,充其量,我是一盘凉拌三丝,不,连凉拌三丝都算不上,我可能……只是一小碟……四川泡菜吧……
意识正无意识地流动着,有人叫我,“小姐,我请你好吗?”
职业使然,我冷漠的脸马上变做笑靥。
跟着他,走进十号厢的第二个卡,“小姐,你先坐,我们老板一会儿就来。”
我就一个人静静地坐下来,坐了一会儿,老板没来,领班倒是领着个小姐送来了。
“你就坐中间那个卡,等一会儿男人就来了。”领班吩咐那个小姐。
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二号卡有人,她看见了我,板下脸,“谁让你进来的?你怎么在这里?”她怒冲冲地质问我,像恶媳妇质问她的婆婆。
我也板下脸,不卑不亢,“是那个客人叫我进来的。”
“哪个客人?简直是混帐!你出来?”
不知是客人“混帐”,还是我“混帐”。我走出来,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卑不亢。
其实我的心,真的成了一坛泡菜,陈旧、酸溜溜,什么味儿都有。
走出来,我没有看见点我的客人。于是我又回到我的阴郁的墙角,没有空的座位,我还是靠墙而立。
汪静今晚没来,不知为什么,她死活都不来。我猜想,一定是她昨晚坐台,遇到的那个客,对她使了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