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听闻过当今和他那短命的母亲有一段陈情旧事,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帝看起来还念念不忘。不过他可不会相信,一个皇帝的长情能长多久,怕还是别有目的。
成帝自是将夏侯召的嘲讽听得一清二楚,面上不免多了几分尴尬“若你不喜欢,便算了罢。”
“朕想着,既然你好不容易回来了,就别走了,留在邺城总比边疆享福,虎符便交上来,将平城侯的爵位袭了。”成帝又沉吟半刻继续补充道“这爵位是低了些,改明儿朕再找机会给你升一升,得让你威威风风的走在邺城里。”
“臣多谢陛下好意,只是邺城臣反倒呆不惯,还是回该回的地方好。”夏侯召直言拒绝,他一旦将兵权交上去,那便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刀俎。多少人都看他不顺眼,他放弃兵权无异于自寻死路。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劝告!你是担心没了兵权那些大臣针对你?朕必然会保你安稳富贵!你还信不过朕?”成帝声量忍不住拔高,夏侯召性子桀骜,他虽喜欢,但也不得不防,夏侯召手里的兵权无异于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刀,他要把这把刀放在自己的手里才安心,就像他对太子也一样,绝不放权给太子,省的养大了心。
夏侯召静默了半刻,方才郑重的开口“自然……信不过。”
夏侯召就算再像他母亲,成帝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怒火中烧,狠狠拍了龙椅的扶手弹起身来“你就仗着兵权有恃无恐!以为朕真的不敢对你怎么样是吗?”
夏侯召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成帝的确不敢对他怎么样,他若出了事,必然会军心大乱,其余各国都虎视眈眈南齐这块儿地呢。
当初他母亲死后,成帝突然多给了王野五十万的兵权,加上王野手中原本的,将近百万,大抵是因为他母亲死了,成帝移爱到了他舅舅王野身上,加之他的舅舅没什么花花肠子,这才敢给王野近百万的兵权。
王野暴毙身亡后,这兵权自然落在了他的手上,他素来自专,不是个好控制的,成帝自然不放心他手里有那么多的人,强硬的逼迫他搞不好会直接起兵造反,定要怀柔的取得他手里的兵权。
这样说来,成帝方才的一系列举动都说得通了,成帝并不是多顾念他母亲的恩情,而是想同他打感情牌,将他的地位抬举到与那些皇子一个水平,让他深受感动器重,乖乖的自己交出兵权。毕竟成帝那番话,放在任何一个臣子身上都足够让其感激涕零。
李福英也开始左右摇摆,夏侯召到底真是陛下的儿子,还是陛下只是想要他的兵权所以使出的怀柔之计?
作者有话要说: 大噶猜一猜,阿召到底是谁的儿砸,买定离手啊!现在猜对了,回头揭晓答案时候有红包~
第十七章
这次召见不欢而散,成帝原本兴致满满,一面想与夏侯召亲近,一面又想着拿回兵权,小算盘打的乒乓作响,结果一场空,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又不知道冲谁撒。
李福英欲言又止的看着成帝,嘴里有话,囫囵一圈又吞了回去,成帝踹了他一脚“朕知道你想问什么!你不就想问夏侯召他到底是不是朕的儿子吗!朕告诉你,他肯定是!你瞧瞧他这个脾气,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能不是朕的儿子吗!”
李福英倒是不敢说,您方才还说夏侯召脾气与您像,这样说来,您不也就是茅坑里的石头了吗?
“那您干吗又收了他的兵权,再闹得不快,父子间起了隔阂。”
成帝一听,眉头一挑,摆手反驳“你个老糊涂,太子也是朕亲儿子,你何尝见过朕放权给他了?”
李福英不再多话,成帝疑心病重不是一天两天了,年纪越大,就越多疑,忌惮这个忌惮那个,朝上无一人敢出头干出些成绩来,太子原本也是意气风发大有作为的,只可惜成帝太过打压他,连他也变得畏畏缩缩。
夏侯召自出宫门时候,辇后忽的传来一句世子留步,是道温温润润的男声,春风化雨一般,格外教人舒服,夏侯召心底陡然升起一股不安,没由来的让他觉出威胁。
他抬手示意宫人落了辇,后面声音的主人追上来,在他面前一揖,依旧声音舒朗道“在下宁臣侯高稔,冒昧请世子留步,多有冒犯。”
夏侯召敛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垂出一片阴影。
宁臣侯高稔?是前朝皇室后裔,南齐开国皇帝颠覆前朝后,为表仁慈,笼络前朝旧臣,将前朝皇帝最软弱的一个皇子封为宁臣侯,世代袭爵。
这一代的宁臣侯比之先祖的谨小慎微有过之而无不及,一言一行没有半分逾矩之处,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一般。即便对身份地位远不如自己的人也谦恭自谨,极尽周全。他来寻自己是为何?
夏侯召挑起步辇的垂缦,缓缓抬眸去看他,眼神里多是凉薄之意,并无半分考量和别的情绪。
只见外面的男子一袭月白衣袍,腰间垂了枚羊脂玉佩,长身玉立,端的翩翩公子,周身气度也温雅,一看便是文书瀚海里陶冶出来的大夫。
高稔也被辇中的人惊到了,都言平城侯世子绮丽妍艳,百闻不如一见,只是气质冷煞,尤其凉薄,倒是冲淡了这份艳,多了几分气势。
“有何要事?”夏侯召不欲僵持,他想早些回府,他以前不恋家,近来不知怎的,总是更喜欢在家里待着,虽然总有人找他不痛快。
高稔回神,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也非要事,只是听闻世子年少英才,想结交一番罢了,改日难免备礼登门叨扰,还望世子莫怪。”
“想去就去便是,没人拦你。”夏侯召无意应付他,抬手继续叫人行进,不理会高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