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目光重新汇聚在对面坐着的傅家兄弟身上,一双长腿随意地叠起:“你们本来是打算走法律途径的,对吧。”
傅大伯虽然不是个心善的人,但从理智的层面讲,他确实比傅宇强好沟通得多。他见顾羡面色不善,不自觉地收敛了些:“都是一家人,也不是非要在法庭上才能解决问题,如果傅……安禅他痛快一点,把该给的钱都给了,我当然不会难为他。”
安禅正要开口,却被顾羡抢先一步:“我队长是去过福利院的人,有的话还用我说得再明白一些吗?傅宇强没尽到自己做父母的义务丢下两个孩子就走,我不信没有人联系过你,问你要不要收养他们。当然,不是每个家庭都有收养两个孩子的经济条件,我也没有道德绑架的意思。不过既然你已经默许把他们送到福利院去,现在又来说一家人这种话,怎么红脸黑脸都让你一个人给唱完了?”
傅大伯脸色铁青:“打断骨头连着筋,一家人总归是一家人,不是他改个姓就可以不认的。我也不和你扯别的,我就要这几年我三弟欠我的这些钱,我们小门小户攒点钱不容易,让我平白无故地全搭我这弟弟上面,我可不甘心。”
“你大可以撒手不管,而不是自己要演一出手足情深还追着我队长要演出费。”
“这是我弟弟!亲弟弟!我可不像安禅那么冷血,自己亲弟弟说不联系就不联系。”
顾羡点点头:“我大概听明白了,你找安禅主要是为了讨债,那事情可就简单得多。我咨询过律师,像你这种情况,安禅根本没有义务替傅宇强还这份钱,我们国家没有父债子偿的说法。你如果一定想叫安禅把这个窟窿给你填上,你不妨让你弟弟打个欠条,再立个遗嘱,说他的遗产全部由安禅继承,我估计他现在也没什么遗产可言吧。如果安禅愿意继承他的遗产,你就可以等你弟弟驾鹤西去那天拿着欠条来找安禅。这是我能提供给你唯一的讨债方式,你能接受吗?”
“你小小年纪怎么长辈说话的?你还咒我弟弟死是不是?”
“那就是不接受了?”顾羡抱着胳膊往椅背上一靠:“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你已经可以走了。”
顿了顿,补上一句:“滚吧。”
傅大伯气得满面通红,恨不得把面前的玻璃桌面给拍碎了。顾羡已经懒得再去看他,微微提高了音量,对着傅宇强道:“还有你!”
傅宇强正憋屈得不行,这要是在以前,他早跟安禅动手了:“小毛孩子你少来吓唬我,我可都查过了,傅安禅没有被任何人收养,更谈不上什么合法的收养手续,他就是得孝顺我,生活费医药费一样都不能少!他还得在我床头伺候我,尽他的孝道。只要我去法院起诉,傅安禅就别想一毛不拔。”
多亏顾羡记得安禅喝奶茶不要珍珠,否则安禅听了这话,保不准会被珍珠噎住嗓子。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安禅垂下眼,心中默念消气歌。傅宇强和李行岳什么关系,是不是失散多年的亲父子?怎么胡搅蛮缠颠倒黑白的样子如出一辙?
顾羡也觉得可笑:“我找人查了查你的学历,连初中都没念完,年轻时候还因为斗殴在派出所写过保证书,那保证书写的错字连篇看得我眼睛都疼。以你这个文化程度居然还能去查安禅有没有赡养你的义务,还真是难为你了,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不过我也想问问你,”顾羡的身体向前倾了倾:“你的遗弃罪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你要起诉安禅不履行赡养义务,我们也可以起诉你没有履行抚养义务。你想鱼死网破当然可以,你尽管去起诉,你也去长长见识,看看你的情况到底能从安禅身上吸多少的血。我先给你透个底,就以你所在的城市来说,上一个因为赡养费打官司的父女俩,法院判女儿每个月给父亲八百赡养费,父亲则需要支付女儿几万元的赔偿金。傅宇强,八百块对于安禅的收入来说也就是眨眨眼睛的事,无非是给你这个人渣打钱格外恶心而已。那你呢?几万块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已经是天文数字了。你又该拿什么付这笔钱?”
“什么遗弃罪!”傅宇强急了:“他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
“我刚才说的只是最好的情况,事实上你对安禅做过的事已经可以称之为虐待,你以为这八百块钱是你想拿就拿的?”
“什么虐待!你有什么证据!”
“你大可以咬死不认,可惜你有一次喝多了酒,当着安禅全班同学以及老师的面给他的左耳打到重度失聪,是学校保安给你带走的。安禅当时的病历还留着,人证也不少。”顾羡猛然站起,抓住傅宇强的衣领:“于其在这里做天撒钱的美梦还不如回去请个好律师,咱们好好打一场官司,安禅当然无所谓,他有钱,年轻,耗得起,而你连请律师的钱都拿不出。”
傅宇强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强烈的压迫感,他被顾羡周身的低气压吓得喘不过气:“你……你放开我!”
“这样你就求饶了?你以前对安禅和他妈妈家暴的时候怎么神气得很?你觉得打女人孩子很有男子气概?可算找到能证明你是个□□长着二两肉的东西了是吗?废物。”
顾羡松开手,顺势把人往后一推,傅宇强毫无防备地仰面摔了过去。只听安静的奶茶店里传来咚地一声巨响,傅宇强摔得眼冒金星,久久爬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