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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第1页)

由此看来,魏忠贤确实是人才,短短几年里,跨行业、跨品种,坏事 干得面面俱到,着实不易。 这是杨涟的最后反击,与其说是反击,不如说是愤怒,因为连他自己 都很清楚,此时的朝廷,从内阁到六部,都已是魏忠贤的爪牙。按照常理, 这封奏疏只要送上去,必定会落入阉党之手,到时只能是废纸一张。 杨涟虽然正直,却并非没有心眼,为了应对不利局面,他想出了两个 办法。

可惜,杨涟同志寄予厚望的天启皇帝,是靠不住的。 在被无情地拒绝后,魏忠贤丢掉了所有的幻想,他终于明白,对于自 己的胡作非为,东林党人是无法容忍,也无法接纳的。 正邪不能共存,那么好吧,我将把所有的一切,都拉入黑暗之中。 魏忠贤立即找到了另一个人,一个能够改变一切的人。 在皇帝的面前,魏忠贤表现得相当悲痛,一进去就哭,一边哭一边说: “现在外面有人要害我,而且还要害皇上,我无法承担重任,请皇上免 去我的职务吧。” 这种混淆是非,拉皇帝下水的伎俩,虽然并不高明,却比较实用,是 魏公公的必备招数。 面对着痛哭流涕的魏忠贤,天启皇帝只说了一句话,就打断了魏公公 的所有部署: “听说有人弹劾你,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句话时,魏忠贤知道,完了。他压住杨涟的奏疏,煞费苦心封 锁消息,这木匠还是知道了。 对于朱木匠,魏忠贤还是比较了解的,虽不管事,绝不白痴,事到如 今不说真话是不行了。 于是他承认了奏疏的存在,并顺道沉重地控诉了对方的污蔑。 但皇帝陛下似乎不太关心魏公公的痛苦,只说了一句话: “奏疏在哪里,拿来给我!”

这句话再次把魏公公推入了深渊。因为在那封奏疏上,杨涟列举了很 多内容,比如迫害后宫嫔妃,甚至害死怀有身孕的妃子,以及私自操练兵 马(内操),图谋不轨等等。 贪污受贿,皇帝可以不管,坑皇帝的老婆,抢皇帝的座位,皇帝就生 气了。 更何况这些事,他确实也干过,只要皇帝知道,一查就一个准。 奏疏拿来了,就在魏忠贤的意志即将崩溃的时候,他听到了皇帝陛下 的指示: “读给我听。” 魏忠贤笑了。 因为他刚刚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皇帝陛下,是不大识字的。 如果说皇帝陛下的文化程度和魏公公差不多,似乎很残酷,但却是事 实,天启之所以成长为准文盲(认字不多),归根结底,还是万历惹的祸。 万历几十年不立太子,太子几十年不安心,自己都搞不定,哪顾得上 儿子,儿子都顾不上,哪顾得上让儿子读书,就这么折腾来折腾去,把天 启折腾成了木匠。 所以现在,他并没有自己看,而是找了个人,读给他听。

魏忠贤看到了那个读奏疏的人,他确定,东林党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朗读者,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他的死党,王体乾。 就这样,杨涟的二十四条大罪,在王太监的口里缩了水,为不让皇帝 大人担心,有关他老婆和他个人安危的,都省略了,而魏公公一些过于恶 心人的行为,出于善意,也不读了。 所以一篇文章读下来,皇帝大人相当疑惑,听起来魏公公为人还不错, 为何群众如此愤怒? 但这也无所谓,反正也没什么大事,老子还要干木匠呢,就这么着吧。 于是他对魏忠贤说,你接着干吧,没啥大事。 魏忠贤彻底解脱了。 正如叶向高所说的那样,正义和道德是打不倒魏忠贤的,能让这位无 赖屈服的,只有实力。而唯一拥有这种实力的人,只有皇帝。 现在皇帝表明了态度,事件的结局,已无悬念。 天启四年(1624年)十月,看清虚实的魏忠贤,终于举起了屠刀。 同月,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皇帝下旨,训斥吏部尚书赵南星结党营 私,此后皇帝又先后下文,批评杨涟、左光斗、高攀龙等人,最后索性给 他们搞了个总结,一顿猛踩,矛头直指东林党。 可以肯定的是,皇帝大人对此是不大清楚的。他老人家本不识字,且 忙做木匠,考虑到情况比较特殊,为保证及时有力迫害忠良,魏公公越级 包办了所有圣旨。 大势已去,一切已然无可挽回。 同月,心灰意冷的赵南星、杨涟、左光斗纷纷提出辞职,回了老家。 东林党就此土崩瓦解。 只剩下一个人——叶向高。 。 想看书来

第十六章 杨涟(2)

东林党失败了,败得心灰意冷,按照以往的惯例,被赶出朝廷的人, 唯一的选择是在家养老。 但这一次,魏公公给他们提供了第二个选择——赶尽杀绝。 因为魏公公不是政治家,他是无赖流氓,政治家搞人,搞倒搞臭也就 罢了,无赖流氓搞人,都是搞死为止。 杀死那些毫无抵抗能力的人,这就是魏忠贤的品格。 但要办到这一点,是有难度的。 大明毕竟是法制社会,要干掉某些人,必须要罪名,至少要个借口, 但魏公公查遍了杨涟等人的记录,作风问题、经济问题,都是统统的没有。 东林党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样一点:他们或许狭隘、或许偏激,却不 贪污,不受贿,不仗势欺民,他们的所有举动,都是为了百姓的生计,为 了这个国家的未来 什么生计、未来,魏公公是不关心的,他关心的是,如何合理地把东 林党人整死:抓来打死不行,东林党人都有知名度,社会压力太大,抓来 死打套取口供,估计也不行,这帮人是出了名的硬骨头,攻坚难度太大。

于是,另一个人进入了魏忠贤的视线,他相信,从此人的身上,他将 顺利地打开突破口。 虽然在牢里,但汪文言已经清楚地感觉到,世界已经变了。刘侨走了, 魏忠贤的忠实龟孙,五彪之一的许显纯接替了他的位置,原先好吃好喝, 现在没吃没喝,审讯次数越来越多,态度越来越差。 但他并不知道,地狱之门才刚刚打开。 魏忠贤明白,东林党的人品是清白的,把柄是没有的,但这位汪文言 是个例外,这人自打进朝廷以来,有钱就拿,有利就贪,和东林党熟,和 阉党也熟,牛鬼蛇神全不耽误,谈不上什么原则。只要从他身上获取杨涟 等人贪污的口供,就能彻底摧毁东林党。 面对左右逢源、投机取巧的汪文言,这似乎不是什么难事。 天启五年(1625年),许显纯接受魏忠贤的指示,审讯汪文言。 史料反映,许显纯很可能是个心理比较变态的人。他不但喜欢割取犯 人的喉骨,还想出了许多花样繁多的酷刑,比如用铁钩扎穿琵琶骨,把人 吊起来,或是用蘸着盐水的铁刷去刷犯人,皮肤会随着惨叫声一同脱落。 所谓审讯,就是赤裸裸的折磨。 在第一次审讯后,汪文言已经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但许显纯并不甘休,之后他又进行了第二次、第三次审讯,十几次审 下来,审到他都体力不支,依然乐此不疲。 因为无论他怎么殴打、侮辱、拷问汪文言,逼他交代东林党的罪行时, 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始终重复一句话: “不知道。” 无论拷打多少次,折磨多少回,穷凶极恶地质问,丧心病狂的酷刑, 这就是他唯一的回答。 当汪文言的侄子买通了看守,在牢中看到不成人形的汪文言时,禁不 住痛哭流涕。 然而汪文言用镇定地语气对他说: “不要哭,我必死,却并不怕死!”

许显纯急眼了,在众多的龟孙之中,魏公公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他, 实在是莫大的信任,为不让太监爷爷失望,他必须继续拷打。 终于有一天,在拷打中,奄奄一息的汪文言用微弱的声音对许显纯说: “你要我承认什么,就说吧,我承认就是了。” 许显纯欣喜万分,说道: “只要你说杨涟收取贿赂,作口供为证,就放了你。”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一个微弱却坚定的声音响起: “这世上,没有贪赃的杨涟。” 混社会的游民,油滑的县吏,唯利是图,狡猾透顶的官僚汪文言,为 了在这丑恶的世界上生存下去,他的一生,都在虚伪、圆滑、欺骗中度过, 他的每次选择,都是为了利益,都是妥协的产物。 但在这人生的最后时刻,他做出了最后的抉择:面对黑暗,绝不妥协。 付出生命,亦在所不惜。 许显纯无计可施,所以他决定,用一种更不要脸的方式解决问题 ——伪造口供。 在这个问题上,许显纯再次显示了他的变态心理,他一边拷打汪文言, 一边在他的眼前伪造证词,意思很明白:我就在你的面前,伪造你的口供, 你又能怎么样呢? 但当他洋洋得意地伪造供词的时候,对面阴暗的角落里,那个遍体鳞 伤,奄奄一息的人发出了声音。 无畏的东林党人汪文言,用尽他最后的力气,向这个黑暗的世界,迸 发出愤怒的控诉: “不要乱写,就算我死了,也要与你对质!” 这是他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天启五年(1625年)四月,汪文言被害于狱中,他许显纯想让他死,但他必须找到死的理由。 拷打如期进行,拷打规律是每五天一次,打到不能打为止,杨涟的下 颌脱落,牙齿打掉,却依旧无一字供词。 于是许显纯用上了钢刷,几次下来,杨涟体无完肤,史料有云:“皮肉 碎裂如丝”。 然“骂不绝口”,死不低头。 在一次严酷的拷打后,杨涟回到监房,写下了《告岳武穆疏》。 在这封文书中,杨涟没有无助的报怨,也没有愤怒的咒骂,他说: “此行定知不测,自受已是甘心。” 他说:“涟一身一家其何足道,而国家大体大势所伤实多。” 昏暗的牢房中,惨无人道的迫害,无法形容的痛苦,死亡边缘的挣扎, 却没有仇恨,没有愤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六章 杨涟(3)

只有坦然、从容,以天下为己任。 在无数次的尝试失败后,许显纯终于认识到,要让这个人低头认罪, 是绝不可能的。 栽赃不管用的时候,暗杀就上场了。 魏忠贤很清楚,杨涟是极为可怕的对手,是绝对不能放走的。无论如 何,必须将他杀死,且不可走漏风声。 许显纯接到了指令,他信心十足地表示,杨涟将死在他的监狱里,悄 无声息,他的冤屈和酷刑将永无人知晓。 事实确实如此,朝廷内外只知道杨涟有经济问题,被弄进去了,所谓 拷打、折磨,闻所未闻。 对于这一点,杨涟自己也很清楚,他可以死,但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于是,在暗无天日的监房中,杨涟用被打得几近残废的手,颤抖地写 下了两千字的绝笔遗书。在遗书中,他写下了事情的真相,以及自己坎坷 的一生。 遗书写完了,却没用,因为送不出去。 为保证杨涟死得不清不楚,许显纯加派人手,经常检查杨涟的牢房, 如无意外,这封绝笔最终会落入许显纯手中,成为灶台的燃料。 于是,杨涟将这封绝笔交给了同批入狱的东林党人顾大章。 顾大章接受了,但他也没办法,因为他是东林重犯,如果杨涟被杀, 他必难逃一死。且此封绝笔太过重要,如若窝藏必是重犯,推来推去,谁 都不敢收。 更麻烦的是,看守查狱的时候,发现了这封绝笔,顾大章已别无选择。 他面对监狱的看守,坦然告诉他所有的一切,然后从容等待结局。 短暂的沉寂后,他看见那位看守面无表情地收起绝笔,平静地告诉他: 这封绝笔,绝不会落到魏忠贤的手中。 这封绝笔开始被藏在牢中关帝像的后面,此后被埋在牢房的的墙角下, 杨涟被杀后,那位看守将其取出,并最终公告于天下。 无论何时何地,正义终究是存在的。 天启五年(1625年)七月,许显纯开始了谋杀。 不能留下证据,所以不能刀砍,不能剑刺,不能有明显的皮外伤。 于是许显纯用铜锤砸杨涟的胸膛,几乎砸断了他的所有肋骨。 然而杨涟没有死。 他随即用上了监狱里最著名的杀人技巧——布袋压身。 所谓布袋压身,是监狱里杀人的不二法门,专门用来处理那些不好杀, 却又不能不杀的犯人,具体操作程序是,找到一只布袋,里面装满土,晚 上趁犯人睡觉时压在他身上,按照清代桐城派著名学者方苞的说法(当年 曾经蹲过黑牢),基本上是晚上压住,天亮就死,品质有保障。 然而杨涟还是没死,每晚在他身上压布袋,就当是盖被子,白天拍土 又站起来。 口供问不出来倒也罢了,居然连人都干不掉,许显纯快疯了。 于是这个疯狂的人,使用了丧心病狂的手段。 他派人把铁钉钉入了杨涟的耳朵。 具体的操作方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铁钉入耳的杨涟依然没有死,但例外不会再发生了,毫无人性的折磨、 耳内的铁钉已经重创了杨涟,他的神智开始模糊。 杨涟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于是他咬破手指,对这个世界,写下 了最后的血书。 此时的杨涟已处于濒死状态,他没有力气将血书交给顾大章,在那个 寂静无声的黑夜里,凭借着顽强的意志,他拖着伤残的身体,用颤抖的双 手,将血书藏在了枕头里。 结束吧,杨涟微笑着,等待着最后的结局。 许显纯来了,用人间的言语来形容他的卑劣与无耻,已经力不从心了。 看着眼前这个有着顽强信念和坚韧生命力的人,许显纯真的害怕了, 敲碎他全身的肋骨,他没有死,用土袋压,他没有死,用钉子钉进耳朵,也 没有死。 无比恐惧的许显纯决定,使用最后也是最残忍的一招。 天启五年(1625年)七月二十四日夜。 许显纯把一根大铁钉,钉入了杨涟的头顶。 这一次,奇迹没有再次出现,杨涟当场死亡,年五十四。 伟大的殉道者,就此走完了他光辉的一生。 杨涟希望,他的血书能够在他死后清理遗物时,被亲属发现。

然而这注定是个破灭的梦想,因为这一点,魏忠贤也想到了。 为消灭证据,他下令对杨涟的所有遗物进行仔细检查,绝不能遗漏。 很明显,杨涟藏得不好,在检查中,一位看守轻易地发现了这封血书。 他十分高兴,打算把血书拿去请赏。 但当他看完这封血迹斑斑的遗言后,便改变了主意。 他藏起了血书,把它带回了家,他的妻子知道后,非常恐慌,让他交 出去。 牢头并不理会,只是紧握着那份血书,一边痛哭,一边重复着这样一 句话: “我要留着它,将来,它会赎清我的罪过。” 三年后,当真相大白时,他拿出了这份血书,昭示天下: “仁义一生,死于诏狱,难言不得死所,何憾于天,何怨于人?唯我身 副宪臣,曾受顾命,孔子云:托孤寄命,临大节而不可夺。持此一念终可 见先帝于在天,对二祖十宗于皇天后土,天下万世矣! 大笑大笑还大笑,刀砍东风,于我何有哉!” 。 想看书来

第十六章 杨涟(4)

周顺昌是南直隶吴县人,也就是今天的江苏苏州,周顺昌为人清廉, 家里很穷,还很讲义气,经常给人帮忙,在当地名声很好。 东厂特务估计不太了解这个情况,又觉得苏州人文绉绉的,好欺负, 所以一到地方就搞潜规则,要周顺昌家给钱,还公开扬言,如果不给,就 在半道把周顺昌给黑了。 可惜周顺昌是真没钱,他本人也看得开,同样扬言:一文钱不给,能 咋样? 但是人民群众不干了,他们开始凑钱,有些贫困家庭把衣服都当了, 只求东厂高抬贵手。 这次带队抓人的东厂特务,名叫文之炳,可谓是王八蛋中的王八蛋, 得寸进尺,竟然加价,要了还要。

这就过于混账了,但为了周顺昌的安全,大家忍了。 第二天,为抗议逮捕周顺昌,苏州举行罢市活动。 要换个明白人,看到这个苗头,就该跑路,可这帮特务实在太过嚣张 (或是太傻),一点不消停,还招摇过市欺负老百姓,为不连累周顺昌,大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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