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老人说:“如果不是杀了人,进来的时候不会带这么重的手铐和脚镣。”
白脸抢过话头:“杀人偿命,那是迟早要被枪毙,是吗?”
安徽老人说:“那也不一定,杀人也分过失杀人和故意杀人两种,过失杀人一般不会被枪毙,故意杀人的话那就难说了。”
白脸很认真的点点头,有点醍醐灌顶的味道。
阿强对三五成群的关于他是否杀人的议论百缄其口。
监舍里到处在谈论阿强,谈论阿强的人都满怀兴奋、幸福的表情。
因为有了阿强在监舍里做垫底,其他人就可以免予领导人的责难。即便有杀一儆百的事情要发生,基本上也是阿强为首当其冲了。
况且,若责罚其他任何人,很可能把他们推向阿强的阵营,那正是阿强求之不得的,领导人也不会挺而走险,或者要愚蠢到要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这样一来,阿强就成了众人的保护扇。
诋毁阿强,疏远阿强,有事无事骂几句“杀人犯就是死刑犯之类的话”成为大家必要的工作内容了。
沈老师和猛虎为监舍所呈现的阶级斗争不断高涨的形势而感到深深地欣慰,对众狱友露出难于言表的朴素的亲和。
阿强还是像刚进监舍那样,倚着一片墙坐着,拷着脚镣的两只脚呈一个“八”字形,难得的是,他没有筛糠或者发抖,还是很沉静地端详着他的手铐和脚镣,好像这是极具价值的艺术品,万般端详也不能赏玩够。
在万般不利的形势下,即便被刑役,还能如此处之泰然,应该是置生死于度外了。与一干喋喋不休,议论他、诅咒他的人相比,阿强的意志力和毅力显然略胜一筹,他被置于刑法的闹市中,但仍然能够超然物外,悠然于原始的清野和万般皆空的廓然中。
阿强偶尔抬头环顾四周,让人看到他生动的眼神,我的眼神悄悄碰触他的那一刻,竟然丝毫感觉不到一个杀手的冷酷,他的眼神很坚毅,并依然透露出炽热的向往。
难道他在期盼无罪释放,难道他是替天行道,难道他是见义勇为……
在很多杀人的案例中,杀人的人一般都是软弱的人,安分守己的人,被豪强、恶霸逼得忍无可忍了,然后愤而杀人的不在少数。
如果排除阿强是那种欺压良善的恶霸,地痞、流氓,那么他杀人的缘起应该是被欺侮,被凌辱、被宰割,最后愤而绝杀……
我无意间又瞥到阿强眉宇间的英气,那种擎示一种精神的质素还在阿强的血管里流淌,以致上蒸到眉宇,点亮瞳孔的燃炽度,阿强太接近英雄,如果不是在看守所,如果在江湖,我想,我会对阿强说:“如果你不杀人,而忍受命运对你的一切不公,依然可以彰显你可以成为更大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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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穿越苍茫
人而为人,是因为人在自然世界中,自觉的改变自己,顺应自然世界的规律,追求天人合一的结果使然。否则,人可能已经兑变为蝙蝠、海狮、猴子……或者其它已经灭种的动物了。
在看守所里,威服四海的领导人也仅仅是脚伋一双蓝色的海绵拖鞋。
而安徽老人的脚上赫然有着一双蓝色的海绵拖鞋,这只有领导人以及最贴身的卫士才可以享受的殊荣和待遇,安徽老人何敢专宠。难道他也是沈老师亲密的朋友和战友?难道他为卧底而来?
凝视着安徽老人脚上蓝色的海绵拖鞋。
我不由问道:“大哥,你的拖鞋是从哪儿来的?”我与安徽老人已有忘年交之感,我总是称其为大哥。
安徽老人乐呵呵地一笑,道:“沈老师给的,你不是花了200多元买了鸡吃吗?我可比你多好多倍呢,多好多倍之余,就破格奖励了这双拖鞋。”
我也怡然一笑,道:“你这双拖鞋,就相当于以前皇帝老儿踢给赐给大臣的金书铁卷、免死金牌!最受用的是,你的脚不用粘地,要不时间长了,地表的湿气沾染你,很容易得关节炎的,”
“所谓破财消灾就是这个理儿。”安徽老人顿了顿,“估计到鬼门关也是这样的情形。”
安徽老人所得的恩赐跟阿强遭遇的枷锁之祸形成鲜明的对照。
一个是慷慨解囊,随遇而安,化矛盾于无形;一个是分文不与,寸土必守,祸起萧蔷。
我不由问道:“那么阿强是不是把钱看的太重,或者太耿直了?”
我期望他给我指点迷津。
安徽老人若有所思道:“阿强把钱看重不看重很难说得清楚,但他这样耿直,惹祸上身是肯定的,就是换成在其它的监舍,结果也是一样的。”
“换成别人,估计都会愿意用钱来寻求妥协的,他是不是傻到了极点,迂腐到了极点,守财奴的本性张扬到了极点?”我把对阿强的不解一股脑的端了出来。
安徽老人对我的“几个极点”皱了一下眉头。
不由说道:“我觉得当时阿强的反应很自然,他对猛虎的拒绝也很自然,看上去是抗争,但全多是自然的表现,他的骨子里原本就是流淌着倔强和耿直的,对猛虎根本是不屑一顾的,猛虎估计也是头一回遭受拒绝,我进看守所两个星期了,也是头一回看到这么精彩的场面。
“精彩”是何指,我一时语焉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