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县人尝过雇佣廉价流民的甜头以后,不仅乡绅老爷要雇佣流民,普通民众家里盖房子、种田都会有样学样雇佣流民,然后自己去工厂上班、或者开作坊赚更多的钱。
流民在这里扎根赚到钱以后,就会跟现在的佃户们一样,闹着独立,再去雇佣新的流民。
换句话说,到时候这个县区就要失控了,哪怕作为县太爷,陈庚年也无力阻止这一切,反而会被社会民众日益膨胀增长的需求裹挟着,被迫去外扩,吸纳更多的流民。
这真的没问题吗?
用脑子想想就知道会出事儿啊,这哪里是吸纳流民,这是抢地盘,这特么是造反啊!
他绑定的是基建民生系统,搞经济发展的,不是要去搞基建争霸的啊!
等流民进来的多了,江县的财富就会藏不住,到时候不管主动还是被动,都会被卷进这乱世。那他还怎么安稳半退休做个清闲县太爷?
陈庚年一向喜欢做计划,善于控场,任何事情都会按部就班的走。
可现在乱套了,全乱套了啊!
他甚至此刻开始讨厌自己有个运筹帷幄、喜欢提前未雨绸缪的脑子,听到有流民进来的消息,就把未来可能会发生的恐怖事情想了个遍。
来报信的牛天明见县太爷发呆,纳闷问道:“县太爷,那些流民怎么处理?”
哦对!
陈庚年回过神来,严肃道:“咱们县区目前还很贫困,不见得能有收留流民的能力,走,我们去查看清楚,若真是普通流民的话,可以将他们送去凉州。”
啊?
办公房里,众人闻言齐齐傻眼,合着这些流民,不是县太爷送的惊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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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流民,确实是误打误撞来到江县的。
冬天风雪大,路上到处白茫茫一片,不仅冷的刺骨,他们还没有食物,只能靠着吃野草根、树叶子活命。
可吃这些玩意儿怎么能行呢?
肚子都被吃坏了,身上冻得各种痤疮冻疮,甚至十天半月都拉不出来一次大便。
说不上来是什么支撑着他们来到这里。
或许仅凭最后一口气,那一丝求生的本能。因为路上不停有人突然就死了,没死的也神情麻木眼神灰败,宛如行尸走肉。
听说凉州有粮食,那儿的知府大人心善,会给流民发粥赈灾。
于是,他们这群人幻想着凉州香喷喷的粥饭,硬生生咬牙走了不知道多远,来到了这里。
这群瘦的已经脱相、穿着破破烂烂,浑身脏兮兮,饱受寒冷饥饿折磨的流民来到江县的时候,是傍晚。
远远瞧见房子以及炊烟,他们麻木的眼睛里迸发出希望的光芒。
“前面有房子,还冒着炊烟!”
“是不是到凉州了?”
“老天爷啊,终于到凉州了,快快,快去求见官老爷!”
他们跌跌撞撞哀嚎着冲了过去。
可等看清楚那破败的房屋以后,流民们愣住了。
因为真的太破了。
他们是从定州过来的,那边的村子虽然也很破旧,但肯定没这么破旧!难道他们走错地方了,这里不是凉州,而是比他们之前村子更穷的地方?
流民们从惊喜陷入绝望。
“我去过定州城,那里城墙高大,凉州据说比定州更大,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流民中有个女人绝望嚎啕大哭,但因为哭的次数太多了,眼泪早就流干,只整下哀嚎:“这个村子比咱们那边还穷,哪里会有粮食接济咱们?估计自己都穷的揭不开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