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代表在“沙漠风暴”中打胜仗部队的分队时,陆军军乐队奏起了得克萨斯旋律的集成曲。我们代表国防部全体人员向总统和第一夫人赠送了临别礼品。然后我发表讲话。“总统先生,”我说,“您在别无他法的时候派我们去执行有危险的使命,但是您从不掉以轻心,从不犹豫不决,从不捆住我们的手脚,对于我们完成任务所需的一切也从不吝惜。”我转而谈到巴巴拉·布什。“她是国家的第一夫人,她也是四军种的第一妻子,她是一个这样的妇女,她为祖国效力不怕艰难险阻,她对爱吹牛的人的大话不加理会,但她对需要仁慈的人也不加拒绝。”我讲完后,请迪克·切尼讲话,他发表了感人肺腑的演说,称赞了乔治·布什这位大丈夫、总统和总司令。我看到迪克差一点流出眼泪,这还是头一次。
我所效劳的乔治·布什是个贵族后代,出生在新英格兰,从小家境优越,但他靠在得克萨斯的油田独立起家;他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绅士,但小时候也极淘气和逗人喜爱;他待人接物客观公正,但他好像对党内极右派造成的种族对立激化并不关注;他在巴拿马和波斯湾给美国带回了令人自豪的胜利,领导结束了冷战,并使世界更安全地避免核灾难的浩劫。他在这些问题上摸到了公众的脉搏,但在美国的国内问题上却有失误。他因某件事而获得荣誉,却因另一件事而受到处罚。就我个人与乔治·布什的关系而言,他委我以重任,并尊重我的判断。他也给了我体贴、忠诚和友谊。我极其钦佩他,并将永远敬重他。
在仪式快结束时,各军种参谋长们和我还为我们即将离任的五角大楼首脑举行了阅兵式和欢送宴会。在此刻,我试图说说我所看到的迪克·切尼不露声色的外表后面隐藏着的品质。我告诉来宾们:“他研究武器、战略与技术,但是……他懂得了我们不是没有生命的东西,我们不是官僚机构,我们也不是机器。相反,他懂得了美国武装部队是由人组成的有机体,这个有机体像人一样必须得到关怀,它有痛痒,它必须受到训练,它会流血,它必须始终得到照顾。”迪克·切尼确实对我们很关照。
在将近4年的时间里,他和我从未在社交场合共同在一起超过一个小时。但是我们的立场观点出奇地接近。我们在“坦克”里或椭圆形办公室里思考了许多同样的问题,因此我们能够把对方的半句话接上去说完。我对这位心情温和的人不仅产生了职业上的尊重,而且产生了真正的喜爱。新总统就职典礼的前一天,我前往切尼的套间向他告别。我向他的秘书凯蒂·比利亚尔潘多问候一声就走进他的办公室,只见到处堆放着纸箱,里面装着4年来积聚的书籍和纪念品。
“部长去哪儿了?”我问凯蒂。
“噢,切尼先生几小时前走了。”她说。我感到失望,甚至伤心,但不感到意外。身单影孤的牛仔径自朝着夕阳之处走去了,甚至连最后的一声“再见”都没说。
第二天,60年代造就的一位年轻总统从40年代战争中曾是海军最年轻的战斗机驾驶员的人手中接过火炬。我感到自己像是一座架在两届政府和两代人之间的桥梁。
第21章 准备退伍
比尔·克林顿就任美国第42任总统的第四天是星期日。那天晚上,卡普·温伯格和夫人简邀请阿尔玛和我到他们的水门公寓共进晚餐。和老朋友在一起度过一个悠闲轻松的晚上使我感到非常愉快,不愿多想第二天将在白宫讨论的问题。突然电话铃响了,卡普拿起听筒。“你的电话,”他对我说,“总统来的。”
我立刻想到比尔·克林顿为什么打电话找我。第二天下午,参谋长联席会议要与他会面讨论关于如何实施他的诺言——他在竞选中许诺,如果当选总统他将取消禁止同性恋者在军队服役的规定。对这一问题的争议已达到白热化的程度。那天上午新上任的国防部长莱斯·阿斯平在哥伦比亚广播公司“面向全国”节目中令人莫名其妙的讲话对这一争论又火上浇油。在讨论政府和国会对总统的许诺将采取什么措施时,阿斯平对记者说,“这个问题搞不好,我们就会出现争执,禁令就不会解除。”实际上,他公开预言克林顿当总统后的第一项倡议将以失败而告终。
我从温伯格手中接过电话说:“晚上好,总统先生。”
“将军,我刚刚听说瑟古德·马歇尔法官去世了。”克林顿告诉我。他接着说,马歇尔的家属希望这位最高法院大法官能够在阿林顿国家公墓安葬,虽然他并不是理所当然地有此资格。总统手下的人对他说,对于有杰出贡献的美国公民可以做例外处理,但他想听听我的意见。
我说:“可以,没什么问题。”总统想把这位民权巨人安葬在阿林顿国家公墓。在关系这块圣地的问题上,他想到与军方联系,这使我非常高兴。
“还有,感谢你和夫人参加我的就职仪式。”克林顿讲完这句话后就挂上了电话,根本没提阿斯平对记者的谈话或同性恋问题。
第二天下午,阿斯平部长、各军种参谋长、参谋长联席会议副主席和我来到白宫罗斯福厅,坐到会议桌的一面,对面坐着总统、副总统阿尔·戈尔、白宫办公厅新主任麦克·麦克拉蒂、国家安全顾问安东尼·莱尼、白宫发言人乔治·斯特凡诺普洛斯和总统工作班子的其他成员。阿斯平要我首先简单介绍一下五角大楼当前关心的问题,部队状况、军队水平和国防预算。我们猜想,总司令第一次与他的最高军事顾问们会晤应当至少提出几个纯军事问题。然而,我讲话一结束,我们就将后来的105分钟全都花在讨论武装部队中的同性恋问题上了。
“总统先生,”在讨论过程中我发言说,“我们知道,在军队里服役的男女同性恋者很有能力,表现得很体面,那是他们的身份未公开。如果允许他们公开那样做,就会引起棘手的隐私权问题。”我建议总统让每个军种参谋长都从自己军种的角度发表一下看法,因为任何新政策都要通过他们去执行。于是各军种参谋长依次发言,每个人都说明不是仅仅发表个人的看法,他们关心的是保持军队的士气和维护军队的良好秩序。他们都曾征求了本军种各方面——野战指挥官、军士长、士兵、军人配偶和随军牧师的意见,大家都坚决反对取消禁令。只有最后发言的空军参谋长托尼·麦克皮克语调比较缓和,可能是因为他看到众口一词地反对总统的建议,从而萌发了对总统的同情。我暗自好笑,因为我们在“坦克”里讨论此问题时,麦克皮克反对允许同性恋者服役的态度比谁都坚决。
整个会议过程中总统都一直认真听取大家的发言,我们第一次会面时我就发现他有这种修养。他讲话时,因参加就职活动讲话太多而声音有些沙哑。他说:“我竞选时做了许诺,我实在很想兑现它。”然后,他转向我说:“但是,上周我也以武装部队总司令的身份宣了誓,我必须考虑到武装部队的建设。我不愿看到战士在军营里勾肩搭背,搂搂抱抱,但是这是一个行为规范问题,对异性恋的战士也同样如此。我不希望禁止想服役的同性恋者到部队服役,无论他们是秘密的还是公开的。”
讨论继续进行,大家态度依然谦恭,但气氛却相当紧张。我越来越感到失望:竟然让这个向题成为新政府要解决的第一位的重要问题。同时我也感到我能理解事情为什么会这样。比尔·克林顿已经放弃了在竞选中所持的其他立场。例如,作为候选人,他批评布什把海地难民遣返回国的政策,而他现在已放弃了自己原来的主张。由于他的信誉发生了危机,我想他的某些顾问一定会对他说:“总统先生,您可不能再往后退了。不要管那么多,就发一项允许同性恋者服役的行政命令,告诉那些将军照此执行就得了。”
各军种参谋长继续指出,在拥挤的军舰上、在狭窄的军营里和在大家紧挨在一起的其他场合里让同性恋者与其他军人混在一起,会带来许多实际问题。这时,我提出对当前的政策做一些变通。阿斯平、各军种参谋长和我以前讨论过这种变通。“我们可以在青年入伍时不再问他们有关性取向的问题。”我说。男女同性恋者只要对自己的生活方式秘而不宣,都可以服役。毫无疑问,对于这种变通,争取同性恋权利者仍会斥之为歧视性政策,而军界持传统观念的人则可能说这是投降。“但是,”我最后说,“这可能是一种切实可行的折衷办法。”
总统决定暂时坚持现行的政策,同时给军方6个月的时间研究这一问题。他说,在此期间,不要问应募入伍者有关性取向的问题。会议结束时他说:“我知道这些问题很难办。
如果容易,早有人把它们解决了。“
虽然对这个问题有争议,各军种参谋长和我离开会场时情绪很乐观。总统充分听取了我们的意见。他知道了军方的立场,表现出愿意妥协。至少他不会不顾军方的意见,强行立即取消关于同性恋服役的禁令。
第二天,《纽约时报》对我和各军种参谋长猛烈抨击。该报的社论指责我们“藐视总统,几乎到了违抗命令的程度”。该报的专栏作家阿贝·罗森塔尔撰文说,如果没有杜鲁门总统在1948年取消军队中的种族隔离,科林·鲍威尔永远当不上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其他报纸也对我进行了攻击:《华盛顿邮报》说,鲍威尔……在这个问题上站到了错误的一边“;《芝加哥论坛报》说,”军方应服一剂增强容忍性的药“;《费城询问报》说,”在所有的人当中,鲍威尔应当是最能了解取消禁令之主张的人“;《亚特兰大宪法报》说,”科林·鲍威尔比任何人都偏执“。《时代》杂志称我是”桀傲不驯的将军“。我成了漫画家笔下的讽刺对象,他们把我画成一个穿军装的尼安德特人①。大部分批评意见的主旨似乎是,我以前在这一问题上所持的意见应该改变,道理很简单:我们换了总统。
①尼安德特人,旧石器时代的一种古人类。1856年采石工人在德国杜塞尔多夫城以东的尼安德特峡谷南侧的弗尔特霍菲洞穴里发现人骨化石,是一种具有较多直立人特征的古人类。“尼安德特”人因此而得名。——译者注。
比尔·克林顿征求我的意见,我明知道他不欣赏我的看法,但还是坦诚相告。出于荣誉感我必须这样做。如果他干脆采取发布行政命令取消禁令的办法,我的日子反而会好过些。因为那样军方就会毕恭毕敬地说:“是,先生。”但是,正如莱斯·阿斯平几乎立即了解到的,国会会接着把禁止同性恋者入伍服役的规定作为一项法律颁布,迫使总统否决,而总统否决后,又几乎可以肯定国会会推翻总统的否决。总统和他的顾问们选错了问题,对公众的态度做了错误的判断。在新闻媒介对我大肆攻击的时候,我的办公室每天收到3000多封信件和电话,赞成维持禁令的人与主张取消禁令的人的数量比例是6∶1。
我反对取消禁令绝不是出于与生俱来的传统观念。例如,我并不反对让妇女承担某些战斗角色,如驾驶战斗机和在军舰上服役。而且我也认识到,在同性恋问题上希望维持禁令的人中,的确有一部分人的论点与40年前反对在军队中取消种族隔离的人的论点相类似:“你要知道,下一步他们就想在我们的住宅区居住,在我们的食堂里吃饭,去我们的俱乐部玩,在教堂里与我们并肩而坐。”不过我仍觉得二者有根本区别。要求不同肤色的人紧密地生活在一起,与要求搞同性恋的人和其他人紧密地生活在一起是有本质不同的。
2月10日,《纽约时报》报道同性恋问题的同时,将一条关于我的消息也登在头版上,对此我不能置之不理。这篇报道的标题是《据说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要求提前退休》。早晨7点我到达五角大楼时,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一个电视小组已等在那里,就传说我要离职的事向我发问。《纽约时报》的文章有一点儿真实性。我曾对阿斯平说过——对迪克·切尼说的时间更早——我可能提前一两个月离开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的职位,但提出这一要求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我的接班人在下一个会计年度开始前就职,从而便于工作。同时阿尔玛和我希望利用夏天搬入新住宅,这套住宅是我们为重返平民生活做准备而购置的。我向哥伦比亚公司断然否认我因同性恋问题而想辞职。恰恰相反,我打算帮助总统解决这一问题。与这家广播公司谈话之后,我对比尔·斯马伦说我要各个广播公司都播放我的讲话。中午之前,我先后出现在3家主要广播公司和有线新闻电视网中,彻底澄清了关于提前退休的传闻。
在以后的两周内,我经历了公众对我职业生涯的最尖锐的批评。如乔治·布什在失去总统职位时所说,这令人痛心。一天,托尼·麦克皮克的司机背着他的长官问奥蒂斯·皮尔逊是否他可以试开一下主席的轿车。空军参谋长麦克皮克是《纽约时报》提到的可能接替我的人之一。
9个月之后,国会批准了1月份那天下午我们与总统讨论的政策,这种政策现在简称为“不问不说”。我想法院最终会就这一问题一劳永逸地做出裁决。只要法院做出裁决,不论是怎样裁决,美国军方都会遵照国内法行事的。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我的立场反映了我的良心和当时军队的需要。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认识到,随着时间的推移,公众对这一爆炸性问题的态度像他们近年来对许多争论不休的问题的态度一样可能发生变化。
克林顿政府最初几周中做的几乎是惟一一件使我满意的事就是撤除了国防部正副部长门外的武装警卫。12年前关于利比亚谋杀阴谋的谣传引起了一场虚惊,此后便一直派武装军人警卫站在国防部正副部长的门外。温伯格、卡卢奇和切尼都喜欢这些气派的哨兵。而在我看来,这完全是把好端端的士兵给浪费了。由于莱斯·阿斯平不讲求这种排场,我设法劝说他的助理趁阿斯平还没注意的时候把这些警卫撤除。
我在其他方面的胜利,包括因为我成为美国流行音乐的主题而获得两枚证章;我的名字出现在《纽约时报》纵横填字谜中;电视“风险”节目中还以我为主题出了一个题目。
举行总统就职仪式后不久,克林顿的国家安全班子在情况室举行了第一次会议,讨论的问题是波斯尼亚。虽然我是安全委员会成员,但我仍有一点局外人之感。我参与了里根和布什国家安全政策的全部制订工作,而我的新上司对这些政策不甚满意。不过他们还是欢迎我的,因为我了解这些政策的前因后果,或许这会对他们有用。这次会议使我知道了新政府的决策风格。新国家安全顾问托尼·莱克坐在主席的位子上,但他对会议不予引导。沃伦·克里斯托弗国务卿坐在莱克的一侧,颇有些要别人推着走的架式,这与乔治·舒尔茨和吉姆·贝克那种大步走进会议室,立刻以美国外交政策决策人的身份行事的风格迥然不同。克里斯托弗像个律师,硬是等着委托他代理诉讼的一伙代理人决定要他为何种立场辩护。莱斯·阿斯平坐在莱克的另一侧。他也不想做主持人。阿斯平发言不多,而他一发言则往往使讨论绕过正在研究的问题,扯到别的事情上去了。国家安全委员会新班子的其他成员坐在其他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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