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神机妙算,果然知道九阿哥会选那杯红酒。”朱凤芩望着胤禟沉睡的俊颜,摇头道:“枉九阿哥聪明一世,却中了这计中计。信任一个人,真有那么难吗?”
“若你自幼生活在宫廷中,便会明白这个中的因果。”胤禛眼光一暗,随即又道:“时间紧迫,你开始吧!”
“可是王爷,真要如此做吗?”朱凤芩搓着手,犹豫道:“其实您事前在蜡烛中下的药,已够九阿哥消沉一阵了,何必再穷追猛打呢!”
“怎么,你心软了?”胤禛瞪着她,冷哼道:“别忘了,你只是朱九龄和个苗妇生的贱种,若不是我有心栽培,你早被随意嫁到个苗寨去当牛作马了,哪还有今日的风光体面?既然已在酒中下了蛊,你这个蛊主焉有半途而废之理?难道要我再将你,送回到贵州你父亲那里吗?”
朱凤芩浑身一颤,牵强地笑道:“王爷言重了。您的命令,凤芩哪有不遵从之理。”
“记住!我不要一个痴傻残缺的病人。我要的是一个思路清晰,人事依旧的九阿哥,要的是一个记忆中从不曾与我冲突、作对的九弟,要的是一个在仕、商两途,都能辅助听从于我的固山贝子。”胤禛眼中厉光一闪,嘴角勾着冷笑道:“要的是一个风流倜傥、游戏人间的胤禟。”
朱凤芩颔首,上床盘坐后咬破指尖,将一滴鲜血挤在胤禟的唇间,待见血渗入嘴内后,方捧起胤禟的头置于腿上,用甜美清脆的嗓音缓缓道:“九阿哥,您此刻只是喝酒醉倒了。我会一直守护在您的身边,当您醒来后,第一眼便会看到我——朱凤芩,贵州都司朱九龄之女。您此生最宠爱的女子——”
夏蚀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满目新绿如翠,花团锦簇,剪剪微风抚过柳梢,荡漾起轻窈的舞姿,锦鲤在湖中高窜跳跃,搅乱了一波碧池。望着面前的如画美景,尘芳整个人却似被霜茧包覆着,寒彻透心。隔岸的水榭中,人影攒动,不时传来丝竹笑语声,听入耳中更觉辛酸不堪。
一件外衫搭上肩头,尘芳一顿,方道:“绵凝,此刻也只有你陪在我身边了。”待回首一看,却发觉来人竟是房中的侍妾巧萱。
“福晋,这池边的风大,您还是早些回房去吧。”面对尘芳,巧萱显得有些拘谨,垂下眼又道:“绵凝姑娘适才见不到您,正急得在四处寻找呢!”
尘芳将身上的外衣取下,见是件素朴的石青色棉布花衫,心中不觉一暖,浅笑道:“我可没你想得那般娇弱。倒是你身形单薄,还是快将衣服穿回去吧!”
“不,我不冷。”巧萱忙摆手道:“听绵凝姑娘说,近日来您寝食不安,那就更要悉心保养。我自小便挨饿受冻惯了,不怕这点凉风。”
还未待自己说话, 便听得一阵刺耳的欢笑声及女子的娇吟,尘芳拧起眉道:“今日是朱氏的寿辰,你不去向她贺寿,怎反倒来陪我这个落寞之人?”
“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侍妾,她又怎会留意到呢?”望着对岸,巧萱摇首道:“况且我也不想见到贝子爷。”
“还在意你兄长的那件事吗?”尘芳将外衣罩回她身上后,叹道:“其实一切皆因我而起,你要恨便恨我吧!”
“兄长如今仕途风顺,我兄妹二人对您和贝子爷的资助之事,感恩带德,哪敢有半分怨意。”巧萱摇头道:“我只是——不想见到贝子爷如今这番模样。”
“他怎么了?”尘芳苦笑道:“只不过是换了个专宠的妻妾罢了!”
“不一样了,似我这般愚钝的人都看得出,贝子爷与过去不一样了。”巧萱想了想道:“过去的贝子爷表面上孤傲,对人冷淡薄幸,但总不失一颗赤子之心。尤其是每次看到福晋您,他的眼里总会流露出浓浓的眷恋,周身都散发着无喻伦比的喜悦。可是如今的贝子爷,即便是在开怀大笑时,在他的眼中也寻找不到丝毫光彩。他看每一个女人的眼神都是疏离的,即便是朱氏,又能得到几分真正的关切呢?”
“那我岂不是更糟?”尘芳长叹道:“他对我简直可说是厌恶至极,连瞧都不愿意瞧我一眼。”
“福晋,贝子爷究竟是怎么了?”巧萱不解道:“为何与从前判若两人?现下府中的奴才们各个谨小慎微,惟恐有了闪失,便会惹来雷庭之怒。”
“他——他只是病了。”尘芳不觉红了眼,沙哑道:“即便受了再多的委屈,咱们也不能责怪他,他这也是身不由己啊!”
“是什么病这般严重?”巧萱吃惊道:“竟连您的好,也都忘了?”
尘芳淡然一笑,随即自语道:“唯今所庆幸的,便是得了这病的人幸而是他。四哥你终归还留有一丝仁慈,否则岂不太过残忍了!”
两人又说了会话,正准备回房,突然听到自水榭中传来一阵惊呼,“四格格!四格格!”尘芳心下一惊,匆忙赶了过去。
步入榭厅内,只见满屋子的人都簌簌站立着,惟有朱凤芩斜倚在满面怒容的胤禟身旁,陪笑道:“爷,您不看僧面看佛面,福晋不立马就赶来了吗?“
尘芳淡扫了眼胤禟,转即看到兰吟捂着脸,呆滞地跌坐在地上,不禁道:“兰儿,怎么了?”
兰吟回过神来,咧嘴哭道:“额娘!阿玛打我,阿玛从来没打过我!额娘!阿玛竟为了弘鼎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