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靠在床头,拿起了朱笔,想了想,在御笺上先写下了两个字:“好雨”。接着,他的手有些颤抖拉开了这页御笺,又在另一页御笺上写下了两个宇:“明月”。搁下了笔:“这里说的是两个人。送给裕王,叫他召徐阶他们一起看。”
“奴才立刻就去。”陈洪捧着托盘立刻应道,接着又轻声问嘉靖,“奴才再请问主子,徐阶他们都指哪些人?”
嘉靖不看他了,望向了床顶:“要是吕芳在,这句话就不会问。”
第三十七章
玉熙宫精言
这个时候嘉靖突然提起了吕芳,而且那颗头一直仰着望向床顶一动不动,好像吕芳就趴在龙床的床顶上。
陈洪身上立刻像被电麻了一下,回话时居然结巴起来:“奴、奴才愚钝,奴、奴才明白”
到底是愚钝还是明白,这时连陈洪自己也不知道了,将托盘放回御案,捧着那两张御笺梦游般走出了精舍。
裕王府书房
两张御笺摆到了裕王的书案上,由于是密议旨意,陈洪遣走了裕王府当值的太监,自己临时充当起伺候裕王的差使。只见他绞了面巾捧给裕王擦了脸,又拿起了一把扇子站在书案后替坐在那里的裕王轻轻扇着。裕王竞也默坐在那里出神地琢磨着嘉靖写的那四个字,一任陈洪在身边悄然伺候。
自那回裕王性起对陈洪发了一阵雷霆之怒,陈洪跪着向裕王做了一番披肝沥胆的表白,这时裕王已不再像从前那样对他礼敬,其实是已经接受了他的投诚。如同山溪之水,虽然易涨易退,一旦流人河中,便再也回不了山中。裕王作如是想,陈洪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徐阶他们来了,竞只有三个人,一是徐阶,二是高拱,第三个却是张居正。
“臣等见过王爷。”三人同时向裕王行礼。
裕王也站了起来,侧了侧身子:“师傅们请坐吧。”
“陈公公。”徐阶三人没想到陈洪也在这里,这时掩饰着内心的厌恶,只好都向他拱了拱手。
陈洪在这里却一脸的谦笑:“王爷说了,师傅们都请坐吧。”
徐阶三人在靠南窗的椅子上坐下了,陈洪却依然站在裕王的身边轻轻地给他扇扇。徐阶,高拱、张居正都望向了裕王。
裕王:“有旨意。”
三个人立刻又站起了,准备跪下去接旨。
“不必跪了。”“这回是陈洪开口止住了他们,”没有明旨,是皇上写了几个字给王爷,并叫徐阁老和几位师傅一起参详。一起过来看吧。“
三人这才看见了有两张御笺摆在裕王面前,便都走了过去,
每张御笺上都只写着两个字,字很大,“好雨”、“明月”立刻扑入了众人的眼帘。
裕王见那三人疑惑的眼神便解释道:“皇上说了,这四个字说的是两个人。”
三个师傅都是精读文史典籍之人,看了这四个字,听了裕王一句解释,立刻琢磨了起来,一是在想着答案,二是在想着陈洪在此如何说话?便一时都沉默在那里,裕王看出了三个师傅的心思:“师傅们不必担心。陈公公有陈公公的难处,有些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心里有皇上,自然也有我。当着他有什么尽管说就是。”
三个人有些意外,但看到裕工笃定的眼神,便也信了。
“我有几句话想先请问陈公公。”徐阶望向了陈洪。
陈洪:“阁老请问。”
徐阶:“皇上是什么时候写的这四个字,写的时候还说过什么?”
陈洪:“两个太医开了单方,皇上不满意,把他们轰走了。接着问了都察院是怎么论海瑞的罪。”
徐阶、高拱碰了一下眼神,先望了一眼裕王,然后都望向了张居正。
张居正夙有神童之称,聪明颖悟当世无第二人可比,因此徐高二人都想听他的见解。裕王这时电不禁望向了他:“徐师傅、高师傅在内阁主持审海瑞的案子,张师傅是局外人,局外人看得更清楚些。张师傅,依你之见皇上说的是哪两个人?说这两个人是什么意思?”
张居正还是没有立刻接言,谦逊地用目光等着徐阶和高拱说话。(文-人-书-屋-W-R-S-H-U)
高拱手一挥:“王爷都说了,旁观者清,你就直言吧。”
张居正这才又望向了那四个字开口了:“那我就冒昧了。这四个字说的是李时珍和海瑞。‘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好雨’两字指的当是李时珍。因这两句话里既含着李时珍的时宇,李时珍是湖北蕲春人,又含着蕲春的春宇。时当春季便是‘好雨’。龙体违和,皇上想召李时珍来请脉,可又不愿明旨召他,下面两句话是‘随风潜人夜,润物细无声’,便暗含了这层意思。这是叫王爷立刻急召李时珍进京。”
“解得好!”陈洪立刻想起了自己在精舍时皇上曾经提起过李时珍的名字,由衷地赞了一声,转对裕王,“张师傅这一解奴才也想起了。王爷,皇上在精舍时确实提到过李时珍的名字。既然皇上想召李时珍来请脉,又不愿让外边知道,这件事奴才就立刻让镇抚司的人暗中去办,六百里加急,接李时珍进京。”
裕王:“那就烦陈公公去办。张师傅接着说。”
张居正:“既然‘好雨’指的是李时珍,‘明月’说的便是海瑞。‘海上生明月’是祥瑞之象,其问便含着个瑞字。可皇上这时,么会用这两个字来说海瑞,有些费解。”
高拱接言了:“大明之月!皇上这应该是有赞许海瑞的意思,是不是暗示我们在论罪的时候网开一面?”
裕王眼睛慢慢亮了,张居正和陈洪也露出了首肯的神态。只徐阶轻轻摇了摇头。
高拱望着他:“那阁老做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