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不,紫衣,他再一次地想起了所有的事情,包括他被恶树制成系统康之后,多少次地被恶树抽去部分记忆,多少次地助纣为虐、残害生灵,害了多少无辜的性命……与当初的真鉴又有什么区别呢?与魔又有什么区别呢?
数不清的屏幕上依旧各自播放着那些片段,声音也开着,凄厉的嘶吼和痛哭令他如在地狱。不,这已经就是地狱,是他亲手铸造的一个个人间炼狱。
“……”
待他回过神来时,竟忽的发现自己有了形体,立在大厅中央,手脚冰凉,寒彻骨髓。他正要言语,还未开口,喉头一甜,心头血顺着嘴角溢了出来。
但他顾不上擦去,脑海里此刻只有恐慌、愤怒、绝望、痛苦,心口如同被一只手死死攥住,一口气都喘不上来。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记起来,过去的无数次……他每一次完成灭世任务,志得意满地回到大厅叙职,主脑……不,是恶树,恶树就会恢复他的全部记忆,然后就像现在这样满意地、得意地欣赏着他的崩溃。
但他并不在乎恶树的得意,他在乎的是被自己亲手摧毁的世界。
那些所谓的宿主,诚然,绝大部分都曾是苦主,确确实实是遭遇过惨绝人寰的对待才黑化,可他们要报复可以只报复伤害过他们的人啊!为什么要把无辜的人也牵扯进去?
这不叫报复,这叫同流合污。最终不过是成为了曾经的自己最痛恨的人。被施与暴行的无辜之人,最终成为了对无辜之人施与暴行的鼠辈。
这些无辜之人是否也会陷入这个循环?冤冤相报无时了,这世上再没清明那日。
“……”
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缓缓紧握,猛地、他上前几步,低吼着,如同疯了一般抬起双手去锤那些屏幕,想要把屏幕锤烂,他不要那些他面对不了的画面再出现!
然而屏幕无形,只不过是微微一闪,继续播放着。甚至好像恶树还很故意地调大了音量。
“……”
动作渐渐慢了下来,直至最终停住,双手垂在身侧,低着头,张了张嘴,想问它究竟想怎样,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问过了,过去的许多次,他都不甘心地问这个问题,恶树早已经给过他答案,并且因为高兴而十分耐心,每一次都会告诉他:我只是想要你痛苦。
他想,这确实就是真正的答案。
他还记得自己无数次地尝试着劝恶树,结果只有自取其辱。其实他早该知道……在他还未成神之前,就该清醒地知道,恶树就是恶树,根本改不了。
只是他太天真愚蠢,以为凭自己可以改变。
可他终究还是不能死心,良久过后,低低地问:“你真的……甘心为恶吗?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你有意识,就该明善恶,既明善恶,为何要从恶而不是善……”
恶树用冷冽的声音回答他:“我是受生灵的恶意凝结而生,你问我为何从恶而非从善?可见
从善的都是些脑子有病的蠢蛋!”
紫衣霍然抬头:“你明明结出了善果!天道万物相伴相生,暗到极处便为明,恶到深处亦可一念而生便化为纯善!只在愿不愿为!”
恶树懒洋洋道:“说得好。我就是不愿为。”
“……”
“你总是劝我向善,真是听得我烦躁,我倒更想看你从恶。”
恶树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戏谑,道,“不得不说,你很有恶的天赋,每一次任务都完成得那么完美,程序自动评分给你的那些丰厚的奖励积分足以看出你有多会作恶。我倒很不明白,你干嘛非得执拗于你那个虚无缥缈的善?有什么意义吗?”
“紫衣,那时候你总是摆出一副清高的、居高临下的样子教训我,我彼时力量尚且薄弱,为保护自己和恶果,只能做小伏低地装。”
恶树忽的尖声笑了两下,“再告诉你一件事吧。恶到深处并不会一念而生化为纯善,那个所谓的善果,根本不是出自于我。恶就是恶,只会因为力量弱小审时度势选择蛰伏伪装,不会真心悔改。”
紫衣怔了怔,问:“善果不是出自你……那是出自哪里?”
“当时我自感就要孕育出恶果,恐它在微而不能自保之时遭到你们的针对,便暗自攒夺日月精华天地灵气,炼化成那颗所谓的善果,将它在恶果出世之前挂出在枝头。”
恶树得意洋洋地说,“果然,那些蠢物都被我瞒天过海祸水东引了……你虽辨别出了恶果,却因自负,放任那些蠢物误会,令我的恶果很好地成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