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蓉立刻羞臊的不敢去接触石心的目光,真恨不能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
“麻烦你把便盆端出去吧!”石心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如同一个真正的病人在使唤女护士,仿佛什么事也没有生。
杨蓉毕竟是个年轻的女子,面对的又是自己心目中的偶像,脸上的羞涩不减,嘴角却挂着一丝甜蜜的笑容。
只听石心安慰道:“她们只不过是在和你开玩笑,每个护士都这样一个适应的过程。你只需当我是个木头人,自己不要当真就是了。”石心说的是自己当初在同仁医院里当医生时的经验,对他来说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了,但在杨蓉而言却听得感激万分。
“谢谢……你……”杨蓉憋了半天只憋出这么一句来,心里却说:“你可以不当真,我却不能不当真。”
想着,她端起炕上的便盆走了出去,既不嫌脏、也不嫌气味大。
她才出门只听小王护士又调侃开了:“这么快就好啦……”小王护士正待说下去,却见杨蓉怒目圆睁、作势要把便盆泼过去,吓得小王护士一捂嘴便不吱声了。
小陈护士一见杨蓉怒了连忙出来转移视线、把杨蓉支开:“小杨,厕所在那里,麻烦你去把便盆冲涮干净吧。”
杨蓉倒是毫无怨言地去了,她一边从水缸里舀了瓢水冲洗便盆,一边却想起穆玉露今天已经从石心的炕上消失了,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将来也许有机可乘呢?
杨蓉的眉头皱了起来。
……
晚饭的时候霍桑在小丁的办公室里和保密线路打了个电话给梅机关的吉野少佐,接电话的日本女人回答说吉野不在,她可以转告。霍桑报了自己的名字便放下了电话冲着小丁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小丁则报之以同情的苦笑。
小丁知道霍桑必定已经有结果了,但他不会去打听,也不指望霍桑会主动告诉他。这两人怀着各自的心事都不多说一句话,霍桑转身回到档案室等着小丁让人送晚饭过来。小丁则给食堂打了个电话吩咐他们送两客晚饭上来,自己则走到窗前遥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大花园排遣时时间等梅机关吉野少佐的回电。
他正好看到王梓和龚瞩二人带着几个手下钻进两辆挂着日租界牌照的轿车驶出了七十六号的大门。
“这对野鸳鸯不知又去执行什么任务了?”小丁的心里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根据情报界“无关者不知”的原则,以他的地位却并不知晓王梓和龚瞩今晚的行动——七十六号里只有李士群一人知道所有重要行动的细节。
龚瞩和王梓选择这个时间出进入虹口的日本租界是有用意的——这时正是日本人换岗吃晚饭的时候,也是他们警惕性最低的时刻。龚瞩和王梓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混进日本租界去。
……
再说法租界的莫利哀路香山里的弄堂口,梅机关的铃木刚被一名安南巡捕一枪托杵在了肚子上,肚肠差点没被杵断,正捂着肚子痛苦的弯下腰去。他的三个手下个个义愤填膺的跳起来想要搭救自己的上司,却被一伙安南巡捕用枪顶着寸步难行。那个法国警官则在一边冷冷地笑着:“一群无知的黄猴子,想冒充日本人,你们还嫩着呢!来人,把他们带回巡捕房去严加拷问!”
众巡捕齐声答应道:“是,长官!”正要动手,却听旁边又有人低喝一声:“且慢!”
那法国警官一听这声音颇为耳熟,回头看时却见一个穿灰色风雨衣的亚裔男子正满面怒容的站在人群外。那人的个不高,颇为英俊的嘴脸此刻已经被怒火燃烧得龇牙咧嘴。
“吉野先生,哪阵风把您给吹到这里来啦?”那个法国警官刹那间便换上了一副可掬的笑容。他和吉野也算老相识了,很久以前吉野就常托他在法租界里替梅机关打点杂、办点事。
“古齐,这里是怎么一回事?”吉野少佐眼看着自己的得力下属被一帮安南巡捕收拾得这么惨早就怒不可遏了,他的不满直接从牙缝里蹦了出来。
以古齐的聪明一见吉野出场就知道自己的手下今天闯了个大祸,把日本梅机关的人当强盗给收拾了。他的脑筋转得极快,索性来个将错就错、故作糊涂、死不认账:“这个嘛,是这样的……附近的居民举报说香山里附近有一伙人形迹可疑,样子像是强盗……你知道的,抓强盗是我们的职责,于是我就带人过来查看。就是他们……”古齐说着拿手一指铃木一伙,“这伙人自称是你们的人,却又拿不出证件来,所以我就先把他们扣起来,打算带回去调查清楚。”
……
陕北延安的天色已经全暗了,不知什么时候太白星已经斜斜地挂在了地平线上。时不时地被几朵洁白的浮云挡住了光芒。
杨蓉靠坐在石心窑洞外的土墙上刚刚吃完了自己的晚饭,正仰头望着金星的白色光芒呆。心里头尽是些关于石心的疑问:“他现在睡着了吗?我给他端便盆他会怎么想?他对我的感觉到底如何?他的女人失踪了他难过吗?”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想到这里她突然记起石心到现在为止还粒米未进呢:“糟了,莫要饿坏了他!”杨蓉猛地跳将起来,倒把对面的小王护士和小陈护士吓了一跳。
“咋的啦?”老成持重的小王护士白了杨蓉一眼,很不客气的来了一句:“被蝎子蜇了屁股啦?”
“不是的啦……”杨蓉倒是理直气壮地反驳着,“他今天好像还没进食呢,不会饿坏了肚子、饿伤了身子吧?”
“他……饿肚子?”小陈护士和小王护士二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仿佛是碰上了一件很可笑的事。可是杨蓉却并不认为自己的提议很可笑:“我好像没搞错呀,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你才想起来啊?”小陈护士的语气里带着些嘲弄,那意思仿佛是在说:“亏你还奉命照顾他的生活呢,连这个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