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李士群的目光突然之间变得凌厉起来,死死地盯着王梓的脸,王梓的目光只略微和他的目光一接触就感觉到重重的杀机,吓得他不敢再去看李士群的眼睛而是低下了头。
“那么,你们又是凭什么认为和那个妓*女同居的是董金涛而不是别人呢?”李士群说完目光便停留在王梓的脸上,再也不移动了。言下之意是:“你们动用了七十六号大量的人力、物力去追查一个妓*女,现在还要我批准你们跑到日本人的地盘上去捉拿这个妓*女——那可是件风险很大的事!除非你们能够证明自己的推断是站得住脚的,否则的话就只能接受处分啦!”
王梓当然明白李士群的弦外之音,他只觉得自己的脸庞烫,心跳也不自觉地加快了——因为李士群问的恰好就是他们这次汇报中最大的破绽——王梓凭什么断定董金涛正和苗翠花同居?
他当然不能告诉李士群说自己曾经偶遇自己从前嫖过的妓*女苗翠花正在和一个姓金的胖子下馆子,由于自己实在想不出如何捉拿董金涛,就假设那个姓金的胖子就是董金涛,所以才想通过追查苗翠花来追查董金涛。
这种实话是绝对不能说的,说出来立马就会要了他们的小命。
好在龚瞩已经预料到李士群也许会这样拷问他们,所以他们俩事先已经做好了功课、编好了瞎话、对好了口供。
“报告主任,事情是这样的……”龚瞩一看王梓那副呆若木鸡的窝囊样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但生气管生气,王梓毕竟是自己的姘头,自己不能对他的窘境坐视不管的,于是她上前一步开始背诵她和王梓事先编好的那段瞎话:“李主任,你曾经转给过我们一份情报,说是不久前日本人也在西摩路一带搜查过董金涛的下落。所以我和王梓就对西摩路附近进行了重点排查。结果现西摩路太平花园有一对男女租客突然失踪了。于是,我们把房东抓来后严加拷问,房东招供说这对男女的房子是一个姓田的人租的,预付了两年的房租。但是有一次他上门收水电煤气费时现里面住着的却并不是姓田的本人,而是一个姓金的胖子。那个胖子自我介绍名叫金涛……”
“金涛?”
王梓和龚瞩不约而同的现李士群的眼睛亮了。这意味着李士群开始相信他们的这套说辞了。
于是,获得了信心的龚瞩继续背诵下去:“先,我们认为,由他们组织里的一个人来租房子,提供给董金涛居住,这正是共党地下组织惯用的手法。其次,这个名叫金涛的胖子与我们要抓的那个董金涛名字只有一字之差,金涛很可能就是董金涛的化名。最后,这对男女在日本人的梅机关前往西摩路一带搜查董金涛后就神秘地失踪了,很可能是察觉到我们正在捉拿他们而转移了藏身的地点——这等于是告诉我们,这对男女很可疑,极有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董金涛一伙!”
龚瞩从前是在大学里搞学运的,也算是喝过点墨水的人,所以她的汇报逻辑上环环相扣、滴水不漏,李士群听来不但找不到什么破绽还反而深深的为之吸引,认为自己的手下这次有了长进。
虽然李士群的嘴角并没有挂上笑容,但他那凌厉的目光却开始变得柔和起来,不那么咄咄逼人了。
王梓和龚瞩都觉察到了李士群表情的细微变化,俩人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龚瞩继续说道:“我调查了这对男女的街坊邻居,结果大家从前都没有见过这个名叫金涛的胖子。但有人却告诉我们那个女的其实是个妓*女,名叫苗翠花,花名叫做阿莲。一直在沪西的西摩路一带讨生活。所以嘛,在沪西的西摩路、爱文定路一带有很多不三不四的男人都和她有一腿。你说是伐,王梓?”龚瞩说到这里就有气,忍不住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句。
……
侵华日军上海派遣军总医院特设病房的二楼神经外科病区的楼梯口,阳光斜斜地穿过窗户照在水门汀的地面上泛着些冷冷的光。
吉野少佐在和老特务柳井寒暄了几句后便扭过头准备往里走,却被柳井一把拉住:“吉野桑,这使不得!”
“这怎么使不得啦?”吉野少佐奇道,“我有事要审问那个支那女子,请不要拦着我好吗?”
柳井当然听得出吉野的不满,连忙松开了手在自己的衣角上搓着:“我不是拦着您,吉野桑。而是担心您蓦然进去,而那个支那女人又正好在练习走路……松岛护士那只母老虎会……会对您不利……”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吉野厉声打断了:“怕什么!柳井,我看你是年纪越大越学会瞻前顾后了嘛,啊?那个支那女人是我捉来的、那个松岛护士也是我向机关长请调来的、这个案子是由我负责的,难道连我去审问我策反的特工都要看一个小小女护士的脸色?这未免也太荒唐了吧?”
“这个……那个……”柳井听了他如此大义凛然的一番话倒是无话可说了,心里面却暗自嘲讽着:“我瞧你是**熏心,急着要和那支那妇人幽会,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于闯进去。哎,好良言难劝该死鬼,你要进去挨骂就进去吧,反正我已经劝过你了……”
吉野少佐也不再管他,径自推开了走廊的门走了进去。
为了不引起松岛她们的注意,吉野轻轻地合上了门,抬眼看时却见穿着白色护士服的松岛莱莱子正和身着蓝色竖条病员服的佘曼诗沿着走廊边的扶手向走廊的那头缓缓走去。
佘曼诗的头部的依然被敷料和绷带严严实实的包扎着,绷带绕过她的额头、头顶、脸颊和下巴,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所在的一小片脸庞。所以吉野从背后看上去她的后脑仍然是一片圆润的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