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握了握她的手说,叹了口气说——
“婚姻这个东西,其实也就是两个人搬进一间空屋子,运气好的夫妻,屋子里或许什么都没有,添些普通家具便能平平安安度过一生。命运多舛的夫妻,或许还需要清扫屋子,那满墙的蜘蛛网,满地的杂草。彼此要扶持着,把这些生活中的障碍都一一扫出去,再慢慢添些自己喜欢的家具,等这家成型了,你们感情也就稳定了。所以光你对他好没用,他也得对你好。我希望你们是平等的。他爸爸命不好,生到我家来,原本就矮人一截,偏偏又跟富贵人家搅和上。被人摆弄半辈子到死坟头上还刻着人家的姓。都是冤孽。”
老太太唉声叹气地离去。
……
叶濛进厨房的时候,李靳屿刚把面条下锅里,扫她一眼,“不睡了?”
叶濛走过去,从背后抱着他,神秘兮兮地跟他小声炫耀,“奶奶给了我一个红包和你们家祖传的戒指。”
“不想要?”
他无动于衷地看着锅里的水。
“没有,”叶濛脸贴着他背,“奶奶给了我一万块,这个钱是不是太多了点?我本来只想拿戒指的,但奶奶不肯,又怕驳了老人家的面子,让她不太高兴,所以我来问问你,这钱我能拿吗?”
“拿着吧,我过两天还给她。”
叶濛抱着他就觉得心安,不知怎么的,困意莫名袭来,闭上眼睛喃喃地说,“奶奶说你把酒吧的工作辞了,你那还有钱么?”
李靳屿嗯了声,把面条盛出来,“有,工作暂时不找了,等考完试再说。”
后面没声了,呼吸渐渐匀速。李靳屿回头看了眼,发现她是真的睡着了,关了火,把人从地上抱起来放去床上。
叶濛再次睡醒是晚上三点,李靳屿还在看书,桌上掌着一盏暗黄色的灯,将卧室照得蒙蒙亮又温馨。
“宝贝。”
她侧身躺着,眼神困倦,低低叫了声。
李靳屿回过头来,叶濛这才发现,他好像里头什么都没穿,只外头套了件防寒服,敞着,她的角度,刚好能看见窗外那盛满枝头的桃花,画面像极了名满全城的风流公子哥。看得她心怦怦跳。
“醒了?”
他说,“饿吗?”
“就是饿醒的。”
他回过头,拿背对着她,低着头继续看书,冷淡地说:“饿着吧,面已经糊了,不能吃了。”
叶濛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说:“不能再下一碗吗?”
“不能,最后一碗被你浪费了,”李靳屿说着按亮旁边的手机,看了眼,说,“三点,再熬两个小时,五点隔壁有早餐店。”
“行吧,我五点起来去吃。”
“睡得着吗?”
李靳屿说,“睡不着我去看看平安的狗粮还有没有。”
叶濛一直以为是自己回来晚了,弟弟别扭,跟她生气,总拿话堵她。哄两天就没事了,所以也处处让着,“好啊,老鼠药我都吃,只要是你给的。”
李靳屿像是故意气她,头也不回犟道,“我明天就去买。”
然而,第二天,李靳屿几乎一夜没睡,陪着叶濛一直到早上五点,两人起床去隔壁吃早饭,等回来,他睡了个回笼觉,叶濛回家洗了个澡收拾东西。
两人匆匆领了证,两家都没正儿八经的见过面。就这么住到人家家里好像也有点不太合适,叶濛跟老太太商量了一下,李靳屿要照顾老太太肯定是不能离开那边,又不能把两人接过来,不然老叶该尴尬了。叶濛想来想去还是自己先住那边,等以后老太太情况好一点了,他们再看看要不要在外面买个自己的房子。
徐美澜这会儿才回过神来,自己这从小捧在掌心里宠着的孙女是真的嫁了人,看着她提着行李大步流星地走出家门的时候,也才回过味来,她这一生算是看到头了,她颤颤巍巍地捂着眼睛,似乎也知道事情无回旋的余地,眼泪一抹一抹地顺着面颊往下掉,对着大女儿潸潸泪下:“老叶家的根,算是断在这了。”
叶桂兰沉默良久,看着西边赤沉的余晖,直到叶濛的车缓缓拐出小区路口。好像目送着她走上了人生的另一条路——
“妈,别怪她。自从她妈妈走后,我从没看她这么高兴过。能跟一个喜欢的人结婚,应该是件很幸福的事,相比什么根不根的,我更希望叶濛开心。人这一生,就是互相让步。他们这一代,其实比我们更辛苦,面临的诱惑多,困难也多。我们这些做大人能不添乱,就别给他们添乱了。”
……
李靳屿一觉睡到下午四点。确切地说,是被厨房里的乒乓声给震醒的,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鸡飞狗跳的画面。
叶濛身上系着一条不知道从哪扒拉出来的围裙,大概是她自带的,站在离煤气灶大概一米远的位置,一手锅铲,一手锅盖,脑袋上居然还套着一个也不知道从哪扒拉出来的头盔,火开得老大,油一加进去,直接“轰”一声炸了锅,锅底起了烈烈的火舌。整个厨房一亮,不知道的,大概还以为他家在研究什么爆炸性武器。
平安一直吠个不停,随时准备报警的样子。老太太倒是一脸淡定地坐在轮椅上指挥着灭火,“快,快,浇水!”
“浇水就溅她一脸油,你想让我老婆毁容?”
李靳屿立马走过去,接过叶濛手中的铲子和锅盖,直接盖上,汹涌的火势瞬间偃旗息鼓了,像是一条被降伏的小龙关进了小黑锅里,再也没有张牙舞爪地对着她。叶濛吓得抱紧李靳屿,又怕他生气,立马解释弱弱地说:“我看你睡一天了,我想说晚上给你们炒两个菜,但这个煤气灶他吧,他好像有自己的想法。”
叶濛像个八爪鱼似的勾着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李靳屿睡衣被她扯掉半截,侧头睨她一眼,“你没做过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