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还有心跳,他哥还活着。戚隐把人半抱起来,问道:“我哥怎么回事?”
“你就是他弟弟!”
一个满脸横肉的猪头从水里冒出来,没人拉它,它自己艰难地上了岸,“是不是你把这小子的童子身破了?他神功都没了!伤口没法儿自愈,失血过多,晕了。”
没法儿自愈?好端端的,怎么会没法儿自愈?戚隐低下头再看扶岚身上的伤,右胸的创口最深,直接穿了背,周边有冻伤的痕迹。他一下明白了,这不是他哥的伤,是他的伤,是他哥未曾言明的那个咒术,扶岚把他身上的伤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像被谁掏了心窝子,戚隐胸口发疼。他哥学坏了,这个傻呆呆的家伙,竟然学会瞒人了。酸楚盈满鼻腔,戚隐紧紧搂住怀里的人儿,搓他的手,搓他的脸,让他暖起来,可他依旧脸色苍白,长长的眼睫垂下,在眼下覆出一片阴影。戚隐几乎要哭出来,他爹死的时候他都没这么慌乱,扶岚这样奄奄一息,他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对了,喝血有用,他哥不是说过在九垓战场的时候,自愈失效就喝血么?忙掏出匕首,割破自己的手掌,把血滴进扶岚的嘴巴,直把扶岚的嘴唇染得殷红,艳若桃李。
“不能歇!”
那边叶清明摆着手,死命爬起来,“快,快起来。追兵要来了!”
“对!后面有好多妖鬼,”黑猫扒在戚隐肩膀上大叫,“小隐,快背上呆瓜,我们快逃!”
话音刚落,一个狰狞的黑影蹿出水面,扑向众人。猪妖猛然一跃,一口咬住那玩意儿的脖颈子,霎时间鲜血迸溅如泉,那玩意儿身首分离,断成两半。啪地一声,那黑影的身子落回池子,脑袋却掉在砖地上。它还没死,脑袋骨碌碌乱滚,兀自咔嗒咔嗒张着嘴乱咬。猪妖一脚把它踢进池子,大吼一声:“跑!”
那张苍白可怖的脸,人不人妖不妖,两粒火眼阴森嗜血。戚隐心头发寒,忙背起扶岚,叶清明背起方辛萧,云知也背起戚灵枢。这一批伤患伤的伤残的残,相互扶携着逃命,猪妖在最后断后,所有人没命地往前冲。
路又黑又窄,长得望不到头,身后渐渐响起嘶吼声,那是妖鬼进入了神墓。戚隐凝神留意着扶岚的呼吸,他吐息在耳畔,戚隐感受不到多少热气儿。心里茫茫的,像一个小孩儿迷了路,戚隐眼眶发热,哀声乞求他,“哥,你别睡,你理理我。你不能抛下我,我没爹了,你不能让我没哥。”
云知在一旁叫道:“黑仔,想想你哥讨厌什么?气他!”
戚隐眼睛一亮,可想了半天,扶岚这小子从来无悲无怒,不哀不喜,七情六欲淡泊,整个人像一片白纸,好像没什么讨厌的东西。等等,没有讨厌的,但是有喜欢的。戚隐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法子,他微微偏过头,小声道:“哥,你醒醒,你活过来,我就给你当新娘子。”
黑暗里,扶岚耷拉的手指动了动,黑猫飞檐走壁,眼尖瞧见,惊喜地道:“呆瓜!”
戚隐高兴得掉眼泪,道:“哥,你说过咱们同生共死的。我活着,你也得活,你是乖孩子,不能骗人。”
扶岚闭着眼,终于缓缓出了声儿,咬字艰难。
他说:“不……骗人……”
戚隐略略定了心,吸了吸鼻子,用力狂奔。身后嘶吼声不停,他们奔过一个墓室,又转入一个墓道。叶清明和朱明藏手忙脚乱落闸门,把路封死。渐渐听不见那些妖鬼的吼声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云知燃起灯符,幽幽荧光亮起来,照亮前方,黑洞洞的墓道里,无数罪徒佝偻着脊背站在前方,那黑黝黝的滚滚头颅同时掉转过来,一张张枯槁瘦削的脸庞和漆黑下陷的眼塘子望向戚隐。
“神——!”
罪徒们同时哀嚎。
所有人贴着墙壁,心凉到了底。
罪徒们伸出枯枝般的双臂,探向戚隐的方向,步履蹒跚地走过来。
戚隐大吼:“前有狼后有虎,现在怎么办!?”
云知和叶清明御剑几次,罪徒毫发无损,执着地向前。
“这玩意儿打不死!我怎么知道!”
云知回吼。
眼看罪徒渐渐逼近,戚隐恨不得把自己压扁,嵌进石头里去。然而那些罪徒走到近前,离戚隐将将几步远,却忽然脸色大变,纷纷退后。金黄色的符光照见他们因恐惧而扭曲的脸颊,焦褐色的面庞沥青一样融化一般,五官都变了形。所有罪徒见了鬼似的,争先恐后踉跄着往后挤。
“怎……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