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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第1页)

像我这么大的人,要是一天到晚闷在家里没人约,你们才担心呢。是吧妈?我去换件衣服啊晚上还有饭局!

韩文静走进卧室,嘭地关上门,她妈摇了摇头对我说:唉,这个孩子,什么时候能像小北这么稳重就好了。我腼腆地笑。老韩说:没办法啊,她这嚣张的性子,都是你惯的。我说阿姨,文静平时很稳重的,您就放心吧。文静的妈看了看卧室没动静,走我旁边低声说:她是不是又跟现在那个男朋友吵架了?那个叫卢川的?上午到家里找过文静,她不在家,我问他什么事,他也不说。我说年轻人吵吵闹闹都是小事,哪有不拌嘴的男女朋友。文静妈说:那可不一定,我看你跟樊斌就挺好。唉,我现在的心事就剩下文静了,就想看着她赶紧找个好人家把自己嫁了。整天这么在外面乱跑,我的心啊,是一天都静不下来,你们到底哪天能结婚啊?语气跟我妈如出一辙,我正愁无法脱身,手机响起来,我很稳重地说阿姨对不起我先接个电话。电话一通,苦心经营的稳重形象全线告破,我一下子没控制住就在韩文静家的客厅里大叫一声:哎呀,死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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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打电话的是死胖子。死胖子是我中学同学,大名叫郑远东,从前跟我们玩得像哥们一样,没人当他是男的,由于长得胖,胸部也很大,所以大家都叫他奶妈。那时我们那个宿舍是全校出了名的女流氓聚点,当时开门有个暗语,先敲门,然后门里的人问一句:没有最不要脸?门外人答:只有更不要脸。就开门。

死胖子曾经很不识时务,他不知道我们的暗号,有一天到我们宿舍借东西,大家都睡在床上,他在门口敲门,我们说“谁啊”,他很大声地回答“我是东哥”,里面齐刷刷的一声:“靠―”,胖子于是很无奈地说:“我是郑远东”。里面异口同声:“滚――”!;最后胖子只有很小声地说:“我是奶妈”,门应声而开。

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高中毕业我们没考到一个城市,大学毕业以后死胖子去了遥远的非洲,在那里做驻外使馆的高级翻译。我们曾经在国内报纸的国际关系版块看到他被当地武装绑匪劫持并殴打的消息,后来他还在校友录上上传了一段录象,录象是非洲当地电视台的一段新闻,新闻里死胖子西装革履、慈眉善目,脸上贴着医用胶布,十分真诚和友好地表达了他对本次事件的谅解以及他本人对中非关系的美好展望。胖子当时的表情诚恳亲切,我见尤怜。

他上次回国是一年前,那时我还上着班,刚好在上海出差,在当地工作的几个老同学聚了一下,席间胖子长吁短叹,神色之间无比忧伤,感慨我们在国内作威作福。后来根据我们的分析,胖子虽然心中闷骚,可是由于生活在贫瘠的非洲,又从事了一份阳光明媚的工作,担负了各种目光里的期望和窥探,所以只能流连于各大黄色网站,长期压抑自己蠢蠢欲动的欲望。果然,他回去以后在网上跟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上帝啊快发我个姑娘吧!

我带着无比亢奋的表情站在韩文静家的客厅里,一时间往事汹涌而来,不可自拔。直到韩文静从房间催促我走我才回过神来,我说文静,快,我有个特好的朋友从国外回来,晚上陪我请他吃饭,把王媛也叫上,他人可好玩了你俩肯定会喜欢,今晚不醉不归。说完这话我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人,韩文静在旁边一直掐我,恨得牙根都痒痒,一看二老的表情我就知道完了,我在他们心中的美好形象彻底毁于一旦了,背后指不定以为我把韩文静给挑唆成什么样了,文静拖着我就往外走,我假笑着说伯父伯母再见,二位老人也不像往常那样热情地叫我常来玩儿了,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嗯,再见。

一路上我都在跟韩文静讲胖子从前上学时候的逸闻趣事,就连选戒指时也没停,文静也没以为我是给自己买,以为我买了送人的,随便挑了一款情侣的继续跟我打听胖子的八卦,把韩文静逗得哈哈大笑。突然文静问我说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的呀?我说你不是刚失恋完就想寻找目标吧,文静说我才不喜欢胖子呢,他真的这么多年没处过女朋友啊?我说他那地方连个像样的女的都见不到。韩文静说:那不如晚上咱逗逗他吧?我说行啊,怎么逗,胖子喜欢*型的,就是那种看起来与实际年龄不符,清纯可爱,看上去像高中生那种的。韩文静说那就好办了,全听我的。说完前给一家KTV的领班打了个电话,定了间包房,又嘱咐了几句,紧接着让我约上王媛,我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打电话给他告诉他地方让他到时候直接过去,他在电话里狂叫:我刚下飞机还没吃饭啊!我说还吃什么啊我都安排好了你赶紧过去吧。

到了包房已经快十一点了,韩文静和王媛先到了,在隔壁房间等得不耐烦,一个劲地骂我。我把韩文静叫过来,又密谋了一番,半小时之后,胖子拘谨地出现在我面前。他还是那么胖,头发长了,皮肤黑了,不过看上去一点都不陌生,笑得那么熟悉,仿佛我们昨天还在一起吃过饭。

我把他拉过来,贴心贴肺地说:东哥,今天吃饭不是最重要的,知道这二年你受苦了,今天找几个姑娘陪你喝酒,你自己挑。趁他楞在那里,我走出门去叫了领班,然后又善解人意地坐回他身边。

一会儿,领班带着一队姑娘走进来,王媛插在一群浓妆艳抹的庸脂俗粉当中显得清新可人,气质非凡。我碰了碰他的胳膊,问:有没有满意的?胖子先是张大了嘴,而后低下脑袋,很勉强很羞赧地摇头。我又碰了碰他的胳膊,问:好好看看有没有满意的?胖子依旧很勉强很羞赧地摇头。我暗暗沮丧计划失败,心里骂这家伙装孙子装得真匀,只能挥挥手让她们出去。

奇迹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就在最后一个姑娘即将关上门的时候,胖子居然甭出一句:我要左边儿数第四个!他果然挑中了王媛!我和韩文静绷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立即看到胖子惊恐的眼神。我收起笑容,一脸严肃,我说东哥你真搞笑,他们都随机排的哪有什么次序啊,你就说长得什么样儿的吧。胖子微微笑笑,嘴角奇怪地一翘,有些尴尬地小声说:就是那个看起来有点儿像大学生的。

韩文静在一边儿笑得快要抽过去了,我掐了她一把,出去让领班把王媛叫进来。两分钟后王媛款款走了进来,我说 :我们东哥刚从国外回来,刚下飞机,还没吃饭呢,今天你要把我们东哥陪好,喝好,王媛很会做,给我使了个眼色,马上走过去坐到胖子大腿上,胖子触电一样迅速弹开一边。王媛只能坐到一边,问他:老板,您抽烟吗,胖子看了她一眼,很真诚地回答:我不抽烟。王媛接着问他:那您喝酒吗,胖子又看了她一眼,很真诚地回答:呵呵,不会不会,王媛看着我挑剔的眼神,赶紧插块西瓜给他,问他:那西瓜您总该吃吧,胖子大惊居然回答连西瓜都不吃。就这么磨蹭了半个多小时,我和韩文静在一边唱歌一边用余光瞥着他们:我看不到,我听不到,天长地久的诺言……

终于胖子有些坐不住了,起身上厕所,我跟了出去,很神秘地问:感觉怎么样?他想了一下,点点头地跟我说:嗯,不错,挺弹手的,摸起来挺有手感。然后我折回房间,韩文静和王媛正在狂笑。王媛都快笑哭了,一边找纸巾一边说:你这哥们怎么这样啊,死活都没敢碰我一下,就好像我有毒似的还老问我是什么毕业,为什么出来做这个,为什么不去多渡读书增长文化。这下我实在忍不住了,三个人乱七八糟笑成一团,胖子从厕所回来看到这样也基本上明白了,强忍着满脸尴尬,结结巴巴地说:你看,你看,我就知道你们认识的,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头啊!哪有不化妆的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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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胖子和我的两个朋友相见甚欢,无话不谈,我总觉得王媛好像有点忧郁可始终没有机会开口问。回家的路上,我怀揣着跟樊斌求婚的秘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拿出包里匆匆挑选的两只戒指,心里突然有点忧伤。我像溺水一样一点点陷入回忆,想起那些发黄的泛着灰尘气味的过往。我想起樊斌陪我走过的一条条无名的街道,想起一种里面飘着橘子瓣的汽水,想起我坐在堆着书本的课桌上,伏在上面用蓝黑色的钢笔写字,一旦写错,就用一种犀牛牌的单面刀片把那个错字轻轻刮掉。被刮的地方留下一团模糊的痕迹,再写字上去就会变得很粗,很分散。那种犀牛牌的单面刀片给我的印象十分深刻,它伴随走过了很多个春秋。长大以后,我曾经想用它把我的过去也像写错的钢笔字那样轻轻刮去,只留一点模糊的痕迹,我曾经想用它把我自己也从生活里轻轻刮去,不留任何痕迹。一种可怕的预感在刹那间袭中我,除了樊斌,我真不知道该跟谁说说我这种沮丧情绪,我给他打了个电话,想问问提到结婚是不是他也跟我同样沮丧,可手机里传出无人接听超时发出的嘟嘟声。我路过区庄来高潮,路过环市路来高潮,路过中山一来高潮,望着车窗外突然陷入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助当中,我不停安慰自己,没关系,不会发生什么的,再过两天樊斌就回来了。

那顿饭以后,胖子对王媛展开疯狂的进攻,打电话给我说要请顿像样的饭。我说,胖子你跟我认识了这么多年,吵过那么多次架,也没说请我吃顿象样的。我回忆了一下,大学期间他共计请我吃过:一个煎饼果子,一碗加了青菜的泡面,以及一次二十九块一位的自助火锅。结果这个货装个鸡就把他给拿下了。在这之前,我还没见胖子追过谁。大学时候他曾经暗暗喜欢过我们一个学妹,看起来青春逼人,花瓣儿一样,跟人打个招呼都是含羞带臊,脉脉含情。后来有人不止一次地看见她在各种外商频繁出入的场所坐台,被各个国籍的所谓商人上下其手。回来告诉了胖子,胖子开始死活都不信,还史无前例地跟人打了一架,后来亲眼看了一回,才彻底死心。之后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沉浸在对小学妹怜惜和痛恨的矛盾心情里,忽左忽右,不可自拔。不过王媛跟小学妹的风格也相差太大了,如果非要说两人有什么共同点,就是闷骚。事实上可以这样总结她们的外表和行为的巨大反差,小学妹是良家妇女做了鸡,王媛则是风尘老手从了良。胖子旁敲侧击地问我:她还没男朋友吧?我想了半天说:没有。胖子大松一口气,说我就知道,看她那样我就知道!

胖子进攻的手段很单调,就是请吃饭。打了好几个电话王媛都推说没有空,于是干脆叫上我们做陪衬。连续请了四顿的饭,中午晚上地吃,王媛仍然无动于衷,韩文静越来越上瘾,而我彻底崩溃了。我说胖子,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追女人还用的喂猪那一套。胖子想了想,可能也觉得有些没劲,讪讪地说:那你说怎么办。我想了半晌,觉得干什么都意兴阑珊,于是我说:干脆这样吧,我们陪你吃最后一次饭,你把话给说清楚了。胖子说好。

到了饭店坐下我们才知道胖子今天下了血本,这从点的菜上可以看出来,一桌子的海鲜和肉,竟然还有龙虾。我说胖子啊,国内都不时兴这么点菜了,你是在非洲憋坏了吧。他一个劲地笑,也不说话。我也懒得说话,心里就在琢磨为什么樊斌又是好几天没来电话。我有心事的时候话就少,骂人都提不起劲,跟他干了几杯酒之后,我借故累了,歪在一边儿想心事。王媛则在不停地发短信,每隔十秒就看一眼手机。韩文静正常一些,拿着一个螃蟹的钳子在啃。她平时很吵,可是一旦碰上爱吃的就变得非常沉默,专心致志地对付那些食物,除了吃根本不愿意发出任何声音。于是整个饭桌的气氛显得很奇怪,大家仿佛都心怀鬼胎,若有所思。胖子几次试着调节一下气氛,讲了几个笑话,大家听了象征性地笑一下,话音一落场面就立刻重新陷入沉默。如此几次下来,胖子有些尴尬,开始埋怨自己菜点的不好。韩文静吃得差不多了,抬起头来,很真诚地说了一句:很好啊!我都爱吃!我心想不能让胖子这么没脸,于是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洗手,用冷水拍了拍额头,清醒了一些。回到房间以后我把王媛电话拿过来扔在一边儿,她吓了一跳,一下子站起来,说:怎么了!我很平淡地接了句:没什么,这么大老远的回来,陪我同学喝点酒嘛。韩文静把她拉下去,让她重新坐下,说有什么好发的,有事儿打电话,发短信又累又费钱。胖子开始打圆场,说喝酒喝酒,喝酒喝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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