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脸上的笑意已然是明显可以看见,周转勉强先压下脑里混乱的信息,躬身向老翁行了一礼,然后老翁慢慢地说:“灯下青春夜,樽前白首翁,且听应得在,老耳未多聋,小友,你说这几句诗是不是十分应景啊?”然后哈哈笑起来。然后自言自语的说:“老了,老了…。”似乎这本《天下志》和周转本身,让老翁回想起了很多很多。
老翁感慨了一阵,对着周转,以一种悠长得语调,对着周转说:“小友,夜深了,回房休息去吧,从门口左方那条长廊直走就到,明日,你我二人再详谈。”周转此时脑子里老早是一团浆糊,行了一礼,也顾不上失态不失态,就踉踉跄跄的推门而出,向早上自己的那间屋子走去。
周转自己倒了被茶,喝下肚,定了定神,终于清醒了点。然后整理起自己刚刚看到的内容:
这个世界的人文明水平貌似是在宋代时期,可实际上在某些方面已经高度发达,他们甚至已经认识到宇宙衍化的过程,和现代科技中宇宙大爆炸和奇点理论惊人的相似,不过这些中国传统文化里都有。但更让人惊诧的是他们居然清楚的知道自己是生活在一颗圆形的星球上,而且还命名为地星,这让周转想起自己看过的一篇文章,里面说,任何一个智慧生命种族,都会把自己原始生存的这个星球叫做地球。
而且这个星球上还明确划分了九块大陆,无数小岛,但九块大陆都按照后天八卦方位规则分布,八块大陆环状分布,中间一块居中,每个大陆中间都隔着海洋,但这个星球上对海洋没有细分,统一叫做地海。每个大陆上都有一个统一的封建国家,分别是:“鲁、秦、魏、晋、赵、齐、韩、汉、虞”这九个大陆以及九国据说都是上天派圣贤教化万民而划分创立的,其中虞是从古至今最强大的一个王朝,在中间的那个大陆,只有虞国的国君可以称皇,其余各国表面上基本势均力敌,国君只能称王。而所谓的九国历就是虞主持修订,与地球上的公历很相似。在九国历创立之前还经过了近两百万年的时光,被称为九国历元前多少年,其中有正史可查得,最早只有九国历元前一万一千两百年的记载,据说在那年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是一段大破灭时期,各国无论经济还是文化乃至文明本身,都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原因众生纷纭,但已无从考证。
前面的内容周转消化一下还勉强能接受,但后面所说的就彻底突破他的思维认识范围了。诸子百家居然从这个星球上的国家成立开始就一直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而且并不像中国历史上汉代以后就独尊儒术了,而是从两百万年前就一直存在至今,各国都由主要的学派,但一直是百家争鸣,而且无论诸子百家的哪一家其实都拥有相当恐怖的力量,儒家的大儒可以一言喝破百万雄师,兵家的兵师可以撒豆成兵,道家的修士可以飞升成仙,佛家的高僧也可以前往净土,阴阳家的阴阳士可以一念断阴阳,一语定生死…诸如此类,数不胜数。而且诸子百家之间还一直竞争不断,并直接导致了九国之间不时会相互征伐,打的不亦乐乎。
其中最昌盛的是佛道儒三家,鲁和汉以儒家为主,晋和最强大的虞以道家为主,魏和韩以佛家为主,其余三国,秦以法家为主,齐以兵家为主,赵以墨家为主,但各国都也存在着其余的学派,相互斗争不断。而且这种斗争还不仅仅停留于这些简单的层面,诸子百家还都在宇宙也就是太虚当中创立了自己的界面,实际上就是类似于道家洞天的一种小型空间,里面生活着各学派最顶尖的人才和贤士,这些还不足以让周转失魂落魄,真正让他无比吃惊,甚至兴奋的是,诸子百家里面的创始人居然就是中国历史上的那些圣贤,孔子、老子、释迦摩尼、墨子等等等等,还有他们各家的各个代表人物也都存在,甚至像李太白,杜甫,苏轼等,也都存在,并且依旧赫赫有名。这些中国历史上的圣贤,名士都汇集一堂,开创了九国之间百家争鸣,极端繁荣的空前场面。
而且,想见到这些人,有一条最适合周转的路,获取去虞国的稷下学宫,这所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学府,就有机会见到这些无论是在中国历史还是在这颗地星历史上都赫赫有名的圣贤,这让周转那颗绝望的心又复苏了起来,他找到了回家的希望!!!
………【第五章 儒家祭酒 谪仙落尘】………
“夜沉沉,星无眠,又逢花朝时节。怎朦胧,小楼阑珊,还忆春日宴,绿酒长歌几欢颜。而如今,断心弦,岁岁年年千词填,只盼得相见。”启明星还未消失,东方的天空微微有一抹鱼肚白,周转早已推开轩窗,默默地望着如墨的远山,轻轻地反复吟诵这几句词,他此时的心思,又是何等的复杂与惆怅。
不知何时,老翁已经悄悄地站在周转的房门前,听见这几句词,似乎也是有所感触,轻轻一叹,也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故事,一旦回忆起,往往就会拨动心弦。不过老翁不一会就摆脱了出来,摇头苦笑,转身走了。只留下周转还在对着远山发呆。
旭日初升,周转推开房门,走到了庭院中,听见远处有古琴的声音传来,还有苍老而悠长的歌声,
“朝弄紫泥海,夕批丹霞裳。挥手折若木,拂此西日光。云卧游八极,玉颜已千霜。飘飘入无倪,稽首祈上皇。呼我游太素,玉杯赐琼浆。一餐历万岁,何用还故乡。永随长风去,天外姿飘扬。…”
周转寻声而去,还是昨日下棋的地方,还是那位如千年老松一般气质脱凡的老翁,穿着一袭青衫,盘坐在山崖上,膝上放着古琴,边弹边唱,远处远山如痕,碧水似诗,云气升腾。周转不犹看痴了,真好似是谪仙一般。
老翁也注意到周转的到来,手指轻动,奏出一个悠长的尾音,一曲终了。将琴放在一旁的琴盒中。淡淡的笑着说:“小友,可知我刚刚唱得诗是谁所作?”周转一如往常,先向老翁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斟酌了一下,说:“应是诗仙李太白的《古风》,第几首记不太清了,请老先生赐教。”
谁知老翁竟面现惊容,但马上就恢复常态,略带些诧异的说:“不错,正是李青莲的《古风其四十一》,但这诗你是从何处得知?”周转立刻又面现难色,昨日明明记得书中提到了大名鼎鼎的诗仙李太白,并说他的诗“九国皆传之”,怎么这首在中国很著名的诗,到这里就默默无闻了不成?
老翁又重新审视了一下周转,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不仅没生气,反而笑笑:“子曰:人有生而知之者。小友必是有天慧之人,倒是老夫我执着了。小友不简单啊,哈哈。”
周转长出一口气,恭敬的对老翁说:“先生大度,小子羞愧万分。”老翁起身,望了望云,对周转说:“小友不必如此客气,往后也不必拘礼了,既然你称我为先生,那你就自称学生即可。”周转大喜,自己终于在这个世界上有个落脚之处了,顿时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头,行拜师礼,然后恭敬地说:“学生拜见先生。”
老翁坦然的受了周转的大礼,笑着点点头,然后说:“起来吧。”周转起来,躬身站在老翁身旁,不由感慨万分,人生境遇,莫过于此。若不是碰见先生,自己怕是还混混沌沌的四处乱转,甚至葬身野兽之腹中了。
老翁看着周转,似乎想起了什么,长叹一声,好似自言自语的道:“老夫姓李,名青衫,字浚明,号落尘子。”周转大骇,昨夜自己看的《天下志》竟然就是这老先生自己写就的,怪不得那书是手写的,而且按照书末的记载,这老先生得仙人传,并且在九国历元年就写了《天下志》,那到如今,最少也活了一千两百多年,简直不可思议,再次打破了周转的思维底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老翁笑笑,对周转说:“落尘子不是
一个人,而是一脉相承的,自第一位落尘子到如今,已有一万多年时间,共有两百多位落尘子,你刚刚所说的李青莲,正是我之前的那位落尘子。”周转顿时又被五雷轰顶了一次,顿了顿,老翁又说:“九国中,“子”的称号是相当高贵的,一般都是继承以前就有的“子”的称号,而前一位“子”一旦将这个称号授予他人,就不能再称“子”,并不是说必须一个“子”死了,另一个才能继承。”老翁明显看出了周转对李青莲的担心,就顺口解释了一下。
周转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先生,那李青莲如今去了哪?还有,那李青莲和先生您又是?”
李青衫听到这句话脸色突然黯然下来,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李青莲其实就是我父亲,不过他虽然一生自称为谪仙人,其实却比道家的那些飞升到他们的仙界里的真仙人里的大多数都厉害,我记得就在他把这里的一切以及落尘子的号交给我的那天,他大笑着一步登天,只说是寻仙而去,自此,他就再也没有音信。”
说罢,李青衫长叹一声,周转也默然而立。
半晌后,李青衫望着远处云生云灭,慢慢地说:“知道我为何会收你为学生吗?”周转想了一下,摇头说:“学生愚鲁。”
李青衫笑笑反而说起了自己的经历:“我在虞国的都城大虞城出生,我出生时是九国历七百二十一年,我父亲李青莲当时已是闻名九国的诗仙,是当时道家当代的代表者,我母亲也是当时道家孙不二一脉的清净子孙婉清,可谓是落尘子一脉中最巅峰的时刻,可我父亲后来在我六岁的时候,也就是九国历九百二十七年又离开道家,反而到了鲁国,投身儒家,我母亲也是在那年,与我父亲争吵后,去了仙界,可我父亲依旧义无反顾的投身儒家,仅仅九年,就获得了儒家的一致认可,做了儒家的祭酒。但儒家以外的人都对他这种行为表示极端不解,这种投身过诸子百家中很多家的人并不少,但还从没有一家的当代代表人物突然反出的这种状况,可道家居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从此之后,天下就只有儒家的祭酒,落尘子——李青莲,而不再是诗仙。我父亲对我也只说,他想兼济天下而不是独善其身。可我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他当时在道家已经是当代最杰出的人物,说兼济天下一点都不夸张,为何还要到儒家来,实在是匪夷所思。我父亲是在九国历一千年离开的,走的时候轰动了天下,因为他是一身青衫,身负三尺青锋,在天下人面前,大笑着一步登天,破开仙界,带走了我母亲,然后直入太虚当中,而走的时候就用天音留下了这首《古风其四十一》,但当时只有诸子百家里最顶尖的人能听到,我侥幸在那时候已然到了大儒的境界,又因有落尘子之称的传承,方得听闻,但自从我父亲走后,我和其他人也都缄口不言,这首诗也是我父亲唯一一首没有流传九国的诗,但你却知道,着实让我惊讶万分。”说完顿了顿,看了看周转。
周转此时脑子里又成了一团浆糊,李白在这个世界居然干了这么夸张的事,《天下志》中大部分都是介绍各国的风土人情,对这些著名人物都是一笔带过,语焉不详,不过周转身为从中国来的,知道李白在唐朝时的遭遇,自然可以理解李太白为何要从道家转向儒家,还是为了解开当年的心结,实现胸中抱负。而且从先生的言谈中可以看出,即使是儒家,如今也并不是刻板拘礼,食古不化,但自己能说出那首《古风》难道就是先生收自己为学生的理由吗?
李青衫这几天不知道看了多少次周转这种呆若木鸡的样子,也都习以为常了,笑笑,又自顾自的说:“为师我继承了落尘子之称,也继承了儒家祭酒的位置,一直到九国历一千两百年,修完《天下志》后,因一些特殊缘故,就不再做祭酒,也没有去儒界,而是隐居在昔日我和我父亲在鲁国居住的春阳林中,而鲁国国君鲁成王,为了表示对我的尊重,将春阳林及周围三十里都划为禁区,除非他亲自前来,否则外人一概不得进入,并布下了浩然大势阵。”
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又说:“
老夫在春阳林里隐居了二十多年,从未有人前来,而你竟然能来这里,着实令老夫惊讶。但老夫最初以外你是鲁成王派来的,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等有趣之人,老夫试了你多次,从你对我忘了行礼而我刻意不理,到下棋,吃饭,洗碗,读书,并在你入睡之时检查你的神魂和肉身,以及今早站在你门口看你发呆,都无一不是老夫刻意而为,不过也使得老夫肯定,你确实不是因谁指示而来,并且你今天能说出我父亲走时留下的这首诗,就证明你我有缘。而且你无论天资还是品德,以及才学,虽不能说绝顶,但已是尚可,这才决定,收你为学生。”然后低声,好似自言自语的说:“而且你和我父亲一样,都是没有任何来历可查,就突然出现,却都有不同常人的才学和见识…”
周转听了顿时汗如雨下,原来这几天先生一直都在考察自己,竟然还在自己丝毫未察觉的状况下检查了自己的神魂和肉身,当然周转还不知道神魂到底是什么,而且先生之所以能理解自己的苦衷是因为自己和李白都是一样的来历。这才是他收自己为学生的根本原因。而且先生看似在春阳林里隐居,但更像是被软禁,而且都是因为那个特殊缘故,但至于是什么缘故,周转也不敢多问。呆立了半晌,跪倒在地,坚定地说:
“先生大恩,学生粉身碎骨也难以报道。”
李青衫一愣,然后大笑起来,将周转扶起,一脸欣慰,捋着长须,对周转说:“好,你自此便是我李青衫的学生,我倒要让他们看看,我落尘子一脉,到底是何等风采。”然后一字一顿的对着周转说:“记住,你是我李青衫的学生,真正的落尘子一脉的人!”李青衫说这几句话的时候的风采,让周转惶然之间依稀看到了当年李青莲的风范,还有先生自己在儒家祭酒时的威严。
李青衫对周转摆摆手,道:“去书房,我有东西要给你。”周转在跟着先生去书房的路上,却在想着先生的那句“真正的落尘子一脉”的人,难道还有假的落尘子不成?
………【第六章 浑元剑经 厚土苍天】………
周转随李青衫又到了昨天去过的书房中,里面的布置也是一如往常。李青衫坐在正对门的椅子上,看了一下周转,然后陷入了沉思。一手在桌子上轻叩。周转也不敢出声,恭敬的站在一旁。
李青衫沉思了许久,然后起身,从书桌左侧,也就是昨天取《天下志》的集部第一个书架上方,取下一个剑匣,放在书桌上,剑匣外用紫金丹漆,正黄丝带,刻夔龙古纹,一看便觉得气势非凡,周转正细细观察着剑匣,还思考着这剑匣和地球上古中国的剑匣的异同。谁知李青衫轻拍一下桌面,剑匣便飞至半空,李青衫脚底轻微一动,转身,反手,抽剑,负剑,动作行云流水快如闪电。然后剑匣稳稳地落回书桌上。
李青衫情绪略微有些浮动,感慨地说:“这把青莲剑,本以为就要随我终老一生,蒙尘万年了,谁想今日又再次出世。”周转不由自主的打量了一下李青衫背负的那把长剑,但周转很纳闷的想:我看那剑就像皇庙里那种随处可见的工艺品形的龙泉剑,只不过剑身略微厚一些,也没什么流光溢彩,剑吟轻鸣之类的特殊灵性,难道是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