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圆师兄那样的人不该会突然去修密宗的。”
“喔,那是不是说他只是单纯想要与你那慧能师兄温存一番这说法你更能接受?”
“……”
烛九阴翻了个白眼,打了个呵欠,此时丑时将过,再过两个时辰怕是天都要亮了——龙也是要充足的睡眠才能保持貌美如花的俊脸的,于是他决定不再站在这寒天冻地之处与这小秃驴再讨论其他秃驴的那些个秃驴信仰,不负责地扔下一句“早点休息”,便转身离开。
留下释空一人站在原地,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良久,一阵凉风吹过,卷起雪尘。
小和尚这才动了动,他垂下眼,拍了拍肩膀上的方才落下的雪花,转身离开——去的却并不是自己休息的禅房方向,反而是不远处那还亮着微微黄光,隐约传来木鱼声的佛堂。
小和尚推开木门,吱呀的一声轻响将守夜的那和尚吓了一跳,木鱼敲击声,念经声戛然而止,回过头来看见门槛外站着的单薄身影,他这才松了一口气:“释空?怎地大半夜不睡,跑到佛堂来了?”
“我心中有不安。”
释空淡淡道,他一边说着,一边迈过了门槛,整个身子来到稍微光亮的地方……与此同时,一阵风吹过。带着他身上的淡淡酒气钻入原本跪在佛前的那和尚鼻中。
“……你、你喝酒了?”
那和尚难以置信道。
释空却不回答他,只是自顾自地来到佛前跪下,自顾自叩拜三次,而后直起身子,闭上眼淡淡重复道:“我心中有不安。”
“……”
“所以借酒消愁,”小和尚睁开了眼,转过身瞥了身边的师兄一眼,突然笑了笑道,“这般自甘堕落,妄视僧法佛规,是不是如同甘愿堕入魔道般,无药可救?”
“释空,你……”
“可是我啊,却恰巧就是为这样的事烦恼着——有人告诉我,若心中只有自己所修宗法,视他人为邪魔外道,这本身似乎就与我心中的佛法又有违背之处了。”
“……”
“谁规定的不许饮酒作乐?谁规定的不许触碰荤腥?谁规定的不许放纵欲望接近女色?若为佛道,我甘之若殆,然而倘若他人并不这么认为,我是否又该为佛祖对这些人进行谴责呢?”
小和尚垂下了眼,“师兄,我迷茫了。”
他身边的人张大了嘴,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身边的小和尚深深地拜了拜在他们面前的高大佛像,闭上眼。虔诚又安静地低声念了几道心经——再睁开眼时,那双黑色的瞳眸之中,之前的纠结与挣扎却若同烟消云散。
小和尚盯着面前的佛像片刻,片刻之后,苦笑了下,转过头对他这呆楞在原地的师兄淡淡道——
“师兄,看到了吗?佛祖不再是微笑的模样了。”
“……”
小和尚的一句话,生生让那和尚生出一背冷汗,猛地抬起头去看那佛像的模样——昏暗的佛灯光晕之下,那高大、庄严、慈悲的佛像便还是犹如往日那般,佛祖垂着眼,唇角仿佛含笑,慈悲俯视看护凡尘众生。
这样寒冷的天气,一滴汗珠顺着和尚的额头滴落,他松了口气紧绷地笑了笑:“没有呀,明明还是平常的模样?释空师弟,你不要乱说话,当心被师父听见了又要罚……”
“喔。”
小和尚应了声,手中拨弄着的佛手钏又拨过一颗珠子——那颗珠子的颜色似乎偏旧,泛着被反复搓过的光,与其他的珠子的颜色不太一样……小和尚低头笑了笑,淡淡道:“那便只是不再对我微笑了。”
“……”
小和尚弯下腰,于佛前叩首——
“或许当真是我错了。”
风吹过,佛灯摇曳。
万物噤声,唯有佛堂之中佛经轻语。
……
释空不知道怎么的,念着念着经,就极疲惫地睡了过去——
然后他做了个极其怪异的梦。
梦中,在禅房之中身体相互交叠的人不再是释圆师兄与慧能师兄,被压在下面的人成了他……他从口中发出压抑的闷哼,鼻尖被顶着压在榻子的草席上,他甚至能清清楚楚地嗅到那草席的古怪味道。
耳边是什么人在于他说着亲密的悄悄话,这声音的是男人,他附在他耳边低语着什么,那温热的气息扑打在他的耳廓,让人听得仿佛身子骨都要发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