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你有什么伤悲的,大凡女人,不都是早晚要嫁的吗?嫁得好不好,唯有自己知道,那罗举人好歹也是海州一时才俊,如今有个举人身份,谁知道今后能否入阁拜相?
这桩婚事,通海州城的人说起来都不觉得不般配,唯独褚姑娘伤春悲秋的,但你焉知褚姑娘不是惺惺作态,日后却以自家郎君为骄傲?“
动了一下,豆腐西施催促凌飞:“你个傻师傅教出来的傻徒弟,还不跟上去——我家后院通向你师父的小作坊,他这是去巡视自家作坊的。”
训斥完凌飞,豆腐西施扬声向店后喊:“我知我知,你是替施衙内伤心掉眼泪,可施衙内先娶了,怎由得褚姑娘不嫁,莫非你们男人都期望女人一辈子为你们伤怀不成。”
门后,院落深处,传来时穿幽幽的叹息:“婚姻如同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自己的脚知道。”
凌飞钻进店中,一路小跑追随着师傅穿过西跨院水井房,来到了豆腐西施的后院。这里几经搬迁后,剩下的只是些可有可无的产业,作坊里一半工人来自绣坊,主要编织各类袖扣;另一半则是纯净盐的萃取作坊,生产的纯净盐一半送入黄氏店铺当作高档洗牙沙对外销售,另一半送入崔庄,当作制取肥皂的盐析材料。
如今这间院子已经交由黄氏负责把守了,来往的人经过他们严密的审查,而产品也是到了夜间,才由黄氏派出几名壮汉一路护送到黄家店铺。如今时穿的人已经脱离了具体的生产制造,只提供原料、配方、工序,事后负责检验——这相当于现代的授权生产。所以,时穿现在虽然名义上还是这作坊的老板,但雇来的人基本上都不认识,雇员们全是黄氏找来的,并被黄氏认定可信的人员。
既然都不认识,时穿也没什么话可说,只管背着手四处闲走——其实他躲入这里,只是为了逃避豆腐西施的啰嗦……借助此处的僻静,凌飞跟上去悄声汇报了自己的所见所闻,时穿想了想,吩咐:“马氏那里,再送几匹丝绸与吉贝布(棉布),至于钱就不再给了。你明天收拾车马,咱们出城去白虎山探望褚姑娘。”
凌飞躬身问:“可要带点礼物?”
时穿像是猛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说:“对了,我这趟远去京城,城里城外三条负责协防的街道,保护费几个月没收,你也做过大将,知道知道怎么收钱,趁现在有时间,你把那三条街上的钱收了。”
时穿从身上取下自己的大将印绶,随口说:“恐怕你兜里也没钱了,收齐了钱之后,你自己也留意点花销,其余的,都买成礼物。”
果然,跟着师傅有肉吃。
凌飞一躬身,态度恭敬的提醒:“师傅,我带来许多海州特产,那些才是新鲜玩意儿,不如从中选一点儿,咱把这钱省下来。”
时穿哑声笑了:“做大将的本领你不如我,经营产业的手段,你需跟我学着点——师傅不缺钱,三条街道的保护费,三个月也就三十几贯钱。我家十几位妹子,要是指望街道上那点小钱把她们嫁出去,这辈子凑不足嫁妆啊。
你新来此处,让你去街上收钱,是让你跟各个铺子混个脸熟,今后师傅有事可以指派你。至于把街上的保护费送给褚姑娘嘛,这也是有说法的,罗望京那娘,油锅里有一个钱她能连锅一起端走,我若是给她开了口子,今后罗家就是我的无底洞。
但我跟褚姑娘相识一场,她出嫁我不能没有表示,其他的产业我不想让罗家知道,不如指了街道治安费做贺礼,万一今后罗家借褚姑娘的由头来找事,我也好推脱——你明白吗?“
宋代嫁女儿有点类似印度,女儿的嫁妆让人伤不起。凌飞一听到师傅有十八位姐妹要嫁,顿时头像蜜蜂叮肿一样,感同身受的说:“十八……师傅,就是一位王爷连嫁两位女儿,都要借钱置办嫁妆,你居然要连嫁十八女……师傅这举动,不说旷古绝今,至少也是当朝罕见。”
时穿不以为然,平静的自嘲:“你真想说的是:我的愚蠢也是举世罕见吧?可是,你不会明白那份牵挂,她们是我无法逃避的宿命,是我必须履行的责任,只有把她们都打发光了,我才能恢复自由……好吧,作为一项投资,你不能只核算账面上的成本,还要看它的边际效益……”
说着,时穿摇摇头:“算了,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你只管找我的话去做就行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凌飞在两名黑人小童仆的帮助下,套好了骡车,等准备工作都做好之后,时穿一刻不落的出现了,一行人出了东城,一路向白虎山走去,那里正是罗望京的家乡。
因为东城门外有这座白虎山,海州城的百姓一直认为这不是吉兆——白虎临城,这在《易经》中是绝对的不祥。海州城百姓因此一直想修改这个名字,但直到明代以后,当地百姓才如愿以偿。不过改了名之后,海州城百姓并没有因此得益,反而海州城从宋代的天下六大茶市、世界排名前二十大城市之一,沦落到一个荒僻、不为人知小的渔村。
这时的白虎山还没有改名字,但因为这个缘由,居住与白虎山的农家在海州城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生怕人嫌弃自己来自白虎山。唯有不久前,嘉兴时氏因为白虎山的地价便宜,便在时穿的一力怂恿下,在此购买了大量的土地修建村庄——时穿这一趟出行,是打着探望族兄的名义,而打听褚姑娘的动态,只是顺路而已。
说起来,时穿应该来看望一趟族兄——在他前往京城期间,嘉兴时氏已经完成了开枝散叶式的分居。作为海州当地的子弟,时穿在旅行回来之后,巡视完自家产业,立刻来看望族中兄弟,这还不算失礼。
一早得到时穿要来的消息了,白虎山庄时氏当家人全迎候在村边,长房长宗当家人时河的小儿、年方十二的时灿为首,旁边陪伴他的是长房的三名庶女,她们年纪都小。而负责在此地照顾他们的时氏小妾不在场——按当时的宗族规矩,她们并不算时穿的亲戚,双方没身份见面的。
时灿远远的冲时穿拱手,态度恭敬:“叔叔一路劳顿,小侄这里有礼了。”
时穿跳下马车,招呼:“把马车赶进后院,派人清点一下马车上的礼物,小灿,此处生活还习惯吗?”
第265章 呼朋唤友
时灿想了想,摇头:“不好,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连个玩耍的人都找不到,我走到哪里,左右都跟着一大群叔叔,实在没意思。”
旁边一位年长者赶紧过来自我介绍,这是一名跟时穿同辈份的时氏远支弟子,因为不属于长房长宗,所以在时灿的庄园里做一点管家工作,他笑着招呼:“十七弟远来幸苦,我等能来这里多亏了十七弟的照应,白虎山下左右乡农听说是时家十七弟的本宗,对我们恭敬有加,如今我们已经顺利的完成了春耕,粮食已经种下去,就等秋季收获了。”
稍停,对面的年长者试探地问:“我听说十七弟今年的土地不种粮食,反而种些花花草草,十七弟小心了,我听说去年京城大旱,粮价涨的离谱,连参加科举的举人们都在抱怨饭吃不起。
如今连年灾荒,四处叛乱,农以粮为本,这种境况下,十七弟不种粮食,种那不能吃的花花草草干什么?族兄不是给你送了三百亩地吗?我听说那些田地里,你也种上花,只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