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公公不急不缓,慢慢劝道:殿下心志,老奴自然知道。可若再这般煎熬心神,殿下确保自己能撑得到明日么?
萧朔垂在身侧的手无声握了握,不着痕迹捻去冷汗,低声道:不论如何,我也定然能撑过明日。
撑过之后呢?洪公公道,叫小侯爷知道了,伤得难道不是小侯爷的心?
萧朔蹙紧了眉,抬眸扫他一眼。
小侯爷与殿下相知相惜,殿下心中分明知道。
洪公公道:射杀高大人那一箭,若是老奴不曾猜错,可是小侯爷出手了?
萧朔阖眼:是。
果然。洪公公见他愿意说这个,稍稍放心,笑了笑道,若是没亲眼见过的,只怕无人会信,竟还当真有人能有隔着一扇窗户听声辨位的本事。
小侯爷不惜涉险入宫,放出这一箭,不正是为了殿下?
洪公公扶着萧朔,缓声道:殿下入宫,可同小侯爷商量过了?
萧朔肩背微绷,静了静道:不曾。
不曾商量过。洪公公点了点头,可托人告诉小侯爷了?
萧朔沉默一阵:不曾。
竟也不曾托人告诉过小侯爷。
洪公公点头,想了一阵,又笑了笑:不过还好,好歹您总归还不曾吩咐过,叫人一定瞒着小侯爷
萧朔:
洪公公看他神色,有些好奇:殿下?
药。萧朔蹙紧眉,用力抵着额角,有劳您了。
洪公公松了口气,快步过去将药端来,看着萧朔接过来一饮而尽,又拿过清水,叫他漱了漱口。
宫中上好的安神宁气汤,药材里有不少养神安眠成份,静卧一夜,多多少少能补足降真香消耗损毁的心神。
洪公公扶着萧朔平躺,并不劝他解甲更衣,缓声道:殿下,好生睡一阵,老奴在外间守着。
萧朔向来不愿在府外阖眼,只是此时心力的确都已耗到极处,蹙了蹙眉,没有出声。
老奴守着,谁也不放进来。
洪公公道:您安心睡一刻,一梦醒过来,今夜便过去了。
萧朔低声道:有劳您了。
洪公公连道不敢,替他稍盖上了薄被,放轻脚步悄悄出了门。
萧朔躺在榻上,药力逐渐散发,倦意一丝一缕袭上来,慢慢压制住了脑中翻绞着的闷痛。
四周静谧,窗外听见隐约风声,风灯摇晃,嘎吱作响。
老内供奉寸步不离守在殿外,能听得见金吾卫的巡逻声,由远及近,盘缓一阵,再慢慢远入长廊。
萧朔握了握掌心的那一枚飞蝗石,阖上眼,慢慢在心底念了几遍云琅的名字。
降真香并不难抵抗,他曾被绑在宫中,一次一次,死死向榻上撞,去苦熬那些罂粟汁在体内滋生出的恶魔,几乎觉得自己已死过了不知多少次。
再活过来,已没什么能摄去他的心神。
皇上以为用假冒的降真香便能套出他心中念头,却反倒弄巧成拙,折了一个侍卫司的都指挥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