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一首歌,不知是谁唱给他听的,他总能想起。可是被人待如牲畜的日子里,所有的情感都是多余的东西,他哼起的时候便总是挨打,渐渐地,他便恨起这首歌,恨起唱歌给他听的那个人。再到后来,他只在黑夜中唱这首歌,唱着唱着却哽咽难平。教给他爱的人又教给他恨,唱诗班称此类人为“临界的魔鬼”,又叫他们“懂得如何摧毁的天使”。
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这个人。
如果触也触碰不到,何必再给他微末希望。
他醒来时,还是深夜,四周悄然。
玻璃杯里的雪球早已化成雪水,可公寓外的雪花依旧延绵。
他清晨起床,觉得头昏身沉,依旧裹上围巾去买早饭。回来时,阮宁还未起床,他只觉支撑不住,又回到房间,摸了摸额头,知道自个儿大约是被瑞星小狮子传染了病毒,重感冒外加发烧。
他沉沉睡去,半梦半醒间也觉纳闷,病成这样,还要早起去买个早饭,究竟是他太有惯性还是她太有魔性。
仔细想想,又蹙眉。真是个讨厌的小姑娘。
等到再醒来,床头柜上有药片和水,阮宁趴在他的床前,一边打呼噜一边流口水。
俞迟不客气地一巴掌把小妹子拍翻在地毯上,一边吃药,一边看她继续睡得像只冬眠的小乌龟。摸摸额头,烧已然退了,想了想这房子似乎有些不吉利,约有什么未知之物,搬进来没多久两人就接连生病,他便又去门口的集市,买了点黄纸,途中经过柏树,
轻轻折了根柏枝。
阮宁睡醒,便瞧见本如松柏的少年拿着柏枝蘸水在公寓里四处擦拭,玄关处放了一盘已然烧过还有隐隐火星的黄纸。
阮宁问:“烧给谁?”
俞迟答:“谁让我发烧便烧给谁。”
阮宁迟疑,在原地用拖鞋扒地,有些局促:“那你等我死了再烧。”
俞迟又一记暴栗,又给小姑娘捶哭了。
下完雪,阮宁开始去教室上自习。上了两天,却觉得有点力不从心。
主要问题是抢不到座位。
说起占座这档子事儿,简直跟打仗不差到哪儿去。
z大占座分两种类型,一种是大家都能坐,要坐得趁早。比如说图书馆这种公共场合,每天早上五六点钟就得去占位;另一种是想坐看机缘,一坐管半年。比如说自习教室这种长年开放给自习狗的,每每放假再开学,都是占座的好时间,抱着书且在教学楼外等,就看楼开的一瞬间,你的马达有多给力了。
这一次中了彩,几个月悠哉逍遥。抢不着的,只能灰头土脸早起去图书馆,天天挑战生物钟。
阮宁去了两天图书馆,彻底不行了。
早上五点起床,五点半从公寓出发,六点之前到图书馆,才大致能有一两个座位。时间长了,一到下午就困倦得不行,读什么都读不下去了。
后来琢磨着这么着不行,方巧学校因为考场安排放了次假,于是教学楼自习室的座位重新洗牌。阮宁巴巴地站了俩小时,总算抢了个座位。
当时抢座位时和208其他人分散了,小同学自己一个人坐到了六楼走廊尽头的教室。
因为早出晚归,一日三餐都去了食堂,家中也就停了伙。
俞迟倒并不介意,傍晚时,他偶尔还会一边读书,一边在小火炉上煲汤,手艺跟人一样,相当惊艳。
阮宁往常能蹭到锅底一碗,下完自习回去,喝完立马生龙活虎,能对俞迟摇头摆尾好一会儿,瞧着心上人,瑞星小狮子眼中自带苹果光,瞳仁中的少年亮晶晶的。
俞迟平时挺冷漠,没表情,这会儿也抿不住,要笑出一点点弧度。过了好几天,俞迟忽然说:“啊,我想到你像什么了。”
阮宁纳闷:“什么?”
俞迟有个奇怪的毛病,就是爱给人起外号。
他宿舍的男孩子、园子里的男男女女都被他起过外号。
三少是真情流露,想到什么就是什么了。
比如说有一天宿舍小胖笑得嘴大点,就喊小胖“叉烧包”,憋着嘴就是“小笼包”,躺床上是“米其林”,站起来是“葫芦娃”;
园子里的阮致是“一阵风”,因为三少总看着他像一阵风一样离开了视线;
宋四是“aee”,俗称“变色龙”,因为四姑娘一天换一身衣裳。
然后,爱给人起外号的三少就一本正经地指着阮宁说:“黄鼠狼。”
阮宁说:“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