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挚爱的阿姐,曾经那般依恋的阿姐,已经消失在权势的争斗中。
如今的琼华郡君,早已不是当初抓鱼摸鸟、斗嘴打架的姜琉了。
她不知道阿姐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变化。是拿她当交易品卖给建兴的时候?还是她狠辣地清理江陵族人的时候呢?
又或者是更早之前,天翮元年她亲手弑父的时候……
阿娜莎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女郎,终究是不忍再逼:“既然没有家,你又不愿跟你夫君在一起。那就跟我一起去宛城吧?”
“我儿子今年四岁了,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回头你的孩子生下来,正好养在一起,还能做个伴。”
“阿娜莎,你一定要去宛城吗?”
憔悴的女郎眉头微蹙,神色忧愁,让人看着便心生牵挂。
阿娜莎望着她颔首。
“那里很危险,你会受到责难,甚至被威胁生命。”
“你们世家都很危险。”
阿娜莎目光澄明,琥珀色的眼底浮着细碎的金光,“不仅于我,于你也是。你们陷在这个泥潭里,无法自拔,最终日渐沉沦成为迫害新生的腐朽。”
高烧让她的思维不再敏捷,姜佩兮想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明白阿娜莎的意图,“你想做什么?”
“这是个危险的地方,我要做的,是让它不再危险。你们那些从上到下的臭规矩,早该改了。”
姜佩兮怔住,几乎不可置信,“你这是大逆不道。”
“道?什么是道?”
阿娜莎嗤笑一声,那双盛着朝阳的眸子满是傲气,“又是谁规定的道?”
“可世家几千年都是这样,这才是……”合规矩的。
姜佩兮的话留在嘴里,后知后觉地思考起阿娜莎的话。
什么是道?又是谁规定了道?
什么是规矩,是谁把“规矩”定义为了“规矩”?
“你们的几千年,就是把人分成高低贵贱,就是门阀垄断一切,出身不可逾越。可是凭什么呢?”
“众生皆是真神的子民,我们都只是短暂在此间停留,最终灵魂会回归真神身边。我们的灵魂同样纯净平等,为什么灵魂暂居的肉身却有尊贵卑贱之分?”
姜佩兮愣愣的,她被阿娜莎的话弄得茫然无措。
她无法回答阿娜莎的问题,但此刻脑子里想到的是,难怪阿娜莎最终会被宛城抹杀。
她这样的话,在这样思想下的举动,王国公居然能忍到五年后再动手,真是奇怪了。
“你这话,切不可对别人说,任何世家的人都不可以!今日我发着热,什么都没听见。”
阿娜莎定定看着她,她的脸颊因高烧而泛红,瓷白的肌肤透出粉色,此刻眼波流转,像是垂露的海棠花。
但她又神情严肃,冷清的眉眼露出几分告诫。
“我知道,只和你说而已。”
阿娜莎颔首保证。
姜佩兮有些不放心她,她那话要让世家掌权者听到,够她死一百遍了。
偏偏此刻自己也没精力告诉她这话的严重性,只能先这么劝着,但愿王柏能看住她。
身处的土屋并不是她原先住的那间,这间分外简陋破旧。
姜佩兮看向阿娜莎问道:“这是哪,我们还在宁安吗?先前的匪盗怎么回事?”
“这儿差不多是个荒村,没几户人家了。王柏说这是新阳郡的范辖,我们可以在这先休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