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就对他动心,如今喜欢得更深切。想想他和倪芳的痛苦,陶家欢又想哭,侧过头去,亲他面颊。
刚路过一家卖酒酿的小店,还没关门,杨正南问:“喝点酒吗,挑个度数低的。”
陶家欢正有此意:“买柚子米露吧,不到一度,我喝这种小甜水保证不倒。”
杨正南对此存疑,只买了一瓶。两人坐在长椅上说话,忽有一群人从支巷酒馆里走出,打打闹闹,高声谈笑,有一人开着手机音乐,跟着旋律跳踢踏舞,舞步随性,他两个同伴被他感染,嘻嘻哈哈地和他斗起舞来。
野地里,他们的舞姿如行云流水,散发着自由自在的气息。买水果的夜归人笑着观看,她的小女儿头扎冲天辫,模仿着乱蹦乱跳。陶家欢和杨正南分喝小酒,看得满心喜悦,人间在这一刻可亲可爱,很有奔头。
很喜欢这样的人间,很爱身边人。杨正南说:“以前想你的时候,就来树下坐一坐。桃儿,我不太会表达感情,但我想让你知道,我喜欢得很深。”
陶家欢和他接个有酒香的吻,花瓣悠悠飘落在河面上,明月穿云而过,光照四野。
第84章
闲谈到月上中天,杨正南送陶家欢去连翘家。大宅院的邻居都睡得早,他怕吵人休息,送到大门口。
陶家欢走过第一进通道,回头望,杨正南站在光线幽沉的门口看着她。她终于懂得以前谈到儿子时,他为何给她孤旷高野之感了。真正的大恸是淡而灰败的,不七情上脸,但深入骨髓。
走过拐角,陶家欢靠着墙哭了,然后抹去眼泪,输入密码进门。连翘和秦舟都还没睡,他俩追的电视剧新一季刚出。
陶家欢去卫生间洗把脸,她今晚哭惨了,眼皮都肿了。连翘发现她情绪不对,追到卫生间:“跟他闹别扭了?”
陶家欢心一酸,眼泪又掉下来:“他儿子丢了,今年是第20年。”
寻子那13年,杨正南骑行了40多万公里,走遍万水千山,连村落都跑遍了。乡镇村民对异乡人很警惕,取信于人,才好打探情况,他会根据当地特产隐藏真实目的,有时收毛皮,有时寻药材,或者找些不三不四的借口,老婆跟人跑了,母亲走丢了,奉老板之命寻找躲债人。
秦舟连说了几声老杨真惨,连翘觉得倪芳更惨,她是怀胎十月生下孩子,而且是眼睁睁地丢的。这么多年,他俩得有多煎熬。
大学时,秦舟和女朋友看过这类题材的电影,女朋友走出影院还在哭。秦舟怒骂人贩子该死,问:“我们能想点什么办法吗?”
陶家欢也问过,但这20年间,所有办法都尝试过,知情人都帮过忙,警方也没放弃过寻查。想和那孩子重逢,只能寄望于两种方式,一是继续大海捞针,二是孩子有记忆,自己在寻亲网站上登记。杨正南和倪芳的资料都已入库,那孩子登记很快就能比对上,但他没出现过。
秦舟搓搓手:“才3岁多点就丢了,肯定没记事。我记事也晚,我爸妈收养我,我刚4岁,什么都不记得。”
连翘想了半天,她最早的记忆是父亲带她逛小巷,坐船,那时她快5岁了。
陶家欢最遥远的记忆能追溯到幼儿园小班,对床小朋友爱咬被子,她说咸咸的很好吃,陶家欢也吃了,不爱吃。她就记得这个片段,再有记忆是陶家乐学自行车,连人带车摔了,把她撞倒了,膝盖破了皮,父亲把陶家乐打了一顿。
秦舟记得起来的是5岁多,他很羡慕邻居孩子背着书包去幼儿园,自己只能待在家,有天母亲怀了妹妹,他高兴得在地毯上打滚,总算有人跟他玩了。
秦舟没读过幼儿园,连翘知道,陶家欢是第一次听说:“为什么待在家?”
秦舟说:“我得过川崎病,我亲爸亲妈没钱治,我养父母帮了忙。后来我病好了,但身体很弱,得养着,我妈什么事都不干,就在家陪我,教我。她读了大学,教得很好,我直接去读小学,被破格录取了。”
端午节时,秦舟寄了礼盒,母亲说了谢谢。这一个多月来,母亲时不时发点不痛不痒的信息,工作忙不忙,想不想吃哪个店的招牌菜,但对秦舟和连翘结婚的事一句不提,也不问连翘,秦舟不痛不痒地回答了。
父母一天不邀请秦舟带媳妇回家,秦舟一天不低头。他不想伤母亲的心,但连翘也是他的家人。
连翘看过新闻,有人在短视频网站上看到熟悉面孔,经联系是被拐20多年的亲戚,她思忖:“他俩也发过寻子视频吧,我们买点推广?”
陶家欢说倪芳一直在做这件事,秦舟说:“你记得让老杨发给我们,我们都行动起来,多发点地方。他也真是的,我和他不熟吗,问过几次了,每次都支支吾吾不说实话。”
陶家欢也不满:“他连他女朋友都瞒着。”
连翘总觉得情侣之间得有深谈,不曾想杨正南揭开的是血淋淋的伤疤,但她能理解他为什么不说。
痛苦太深重,满腹辛酸,愁肠百结,一个痛苦的人很难是直肠子。你不能苛求他有话就说。说了能怎样呢,杨正南和倪芳需要的是奇迹降临,不是别人唏嘘几声,20年间,他们听够了。
连翘读中学时,还住在旧居那边,附近巷子有对夫妇刚上大学的独女被人杀害了,所有邻居都在议论。几年后,有人说起他俩,仍是“就是女儿被杀了的那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