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天生擅察人心,就相当于低配版的读心术,蛊术姮术又是她自世外带来的东西,可他都具备一定的天赋,千叶都怀疑自己的灵魂降临这具躯体时,融合的关头是不是连带着也改变了身体的基因,以至于她后来生下的孩子遗传了她本尊太多的东西。
再加上鹤鸣的心性诡谲多变之处,很有千叶自己的影子,面对与自己如此相似的一个孩子,又是亲自生下来的,人啊,难免就会多几分偏爱。
感情都是处出来的,看看这么多年下来,式微已成为她理想的印证与寄托,江沧海对她的重要性毋庸置疑,鹤鸣是她与这个世界血脉上的牵系,再加上这些年在东武林的放手施为,她在这片天地留下的痕迹还不少。
纵然作为她与世界联系的这个身躯,实则并不属于她这个外来者,但是彼此交互的感情是一致的,她将来离开时或选择摭拾或选择忘却的感情也是属于她的,就像上个世界唐门之于她的意义。
人生天地间,总避免不了与外物产生联系,轮回者所经历之广泛难以想象,所积郁的感情之深刻也无法估摸,她本来觉得这都是负累,然而江沧海教给她一个道理,想要拥有并不是过错,如何衡量才是重点。
想要的她都已拥有,那侠刀是什么?
与魔帝实则并无本质区别,只不过是个携带着重大价值的人而已,充其量因为与原身有几分过往、是式微亲生父亲的缘故,显得更难搞一些。
当然难。
如何才能叫他实现他的价值,又不干扰魔帝发挥自己的价值,也就是得让两者互力相抗但又不至于你死我活,还是要先解决他的精神病——有清醒的头脑才有权衡的理智。
不然依靠本能,他只会拼命去杀魔帝,最后不是魔帝倒就要是他倒。
那她还算计个啥呀。
因为心中已想到了这种可能,所以在听到对方依据本能说出“非杀不可”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惊讶。
妻儿与仇敌是他的执念,也是他的病灶所在,但当千叶对这病下的药过重以至于超出他判断的时候,他本能就会选择逃避,自然而然转往另一个执念。
不用慌,这时候不妨把药加得再重一些,重到叫他避无可避,看看在那之后他还会有怎样一种态度。
“即是如此,妾自然不敢动摇君之坚心。”
千叶的语气依然是极淡的,她的神情平静,腔调无动于衷,甚至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一般,还带了些许评点之意:“只是君不想知,妾为君所弃那八年,是如何过的?”
她移开视线,扫了兴奋到几欲爆炸的小崽子一眼,眸底的警告之意干脆利落地将他那种想要搞事的欲-望打了回去。
鹤鸣在她面前不敢放肆,他已经看出娘亲的意思重在不叫侠刀与魔帝打起来,可不敢坏她的事,即使八卦之心再如何的汹涌澎湃,也不敢触她的眉头,缩了缩脖子,往后站,装作去观察入定中的魔帝,两只耳朵竖得高高的,眼睛里精光四射,就怕错过了什么重点。
天呐天呐天呐天呐……
还有这样的事?!
千叶差点被这破孩子扰了情绪,停顿好一会儿,才重又看向任非凡。
任非凡被她这一句话强行拉回神智,感觉火焰烧光了他的空躯,又开始焚烧他的意志。
千叶凝望着他,慢慢道:“拜君所赐,妾死了一回,又活了过来。”
似乎觉得这句话挺有意思的,她还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蛇沼、鹰崖,还真为妾留了一处风水宝地。谷中什么都没有,也无出去的路,妾苟延残喘多年,才等到一个江盟主。然后,妾想要的,就都有了。君不怀疑,那两只大雕为何无所踪迹么?因为妾在临走前,特地设计将它们一同杀死了。”
即使在说出“杀死”这个词的时候,她的语气依然无比轻松自然。
那声音明明如清泉轻语般动人,却有着山宇般的重量。
“十九年后,君重出江湖,妾才知晓,君失约这么多年,原来是为魔帝所困。”
“君予了妾归期,又为他人弃妾身而去以致受困,留妾在谷中磋磨此般岁月——妾不恨魔帝,自然也不恨君,只是如今君要在妾之谷中动杀,妾便要多嘴问一句,当年,君、可、曾、悔?”
君可曾悔?
君可曾悔!
君可曾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