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氏在损失了不少好手之后,明白她身边有何等的高手,暂时也不敢明日张胆地搞刺杀,再加上阿蓟等人将府邸里里外外都箍得紧实,没有一个危险可疑之人能靠近她,连吃食都有专门的人先行试毒——竭尽全力地保护她。
千叶并不害怕身体的伤害,她越与虞礼交手,越觉得精力憔悴。
虞相近来颁布的政令,一条条都在针对严、淳两州!
天下虽然割据,但因为表面上依然尊崇大夏,也无人敢称王,所以打着成帝旗号染指天下的虞礼确确实实占据了礼教道德的高点。
朝廷的诏书下达,会不会被掌权者遵从这还是其次,但名义上没人会大喇喇直接加以驳斥,再说这天下还有多多少少的“保皇党”,认为虞相忠义无双,大夏可救,换个皇帝还是能延续下去——即便是千叶掌控的州域,亦有不少人还是顽固的大夏子民。
虞礼就是抓准了千叶治下虽严苛却不残暴的重点,引动百姓的这份情绪,里里外外地给她找事——千叶倒不害怕这些算计,毕竟她也同样可以借此机会加深洗脑,但渐渐地,她发现有什么东西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她的直觉告诉她不对。
情报如网,每一个节点每一条线路都是清晰而了然的,她得到两州之后,在用各种手段收服下属之前,最初铺设的就是这张网络,得到详细的州域图的同时,她也已在自己看中的位置洒下了自己的钉子。
这漫天钉网之下,各处的情报源源不断地输送给她,她才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掌控住局势,但是现在这张网络上断掉的线路太多了,四周都是朦朦胧胧茫然未明的,就连严州之内也有不少区域与她之间的联系断裂,这就是绝对的糟糕之事了。
好像有什么人在试图断开她与外界的联系,叫她做一个睁眼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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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原先妊娠反应剧烈的时候她就有类似的感觉,但当时精力不济,她并未敏锐地觉察出主要问题,但这会儿情况更加严重,她不得不细细追究,这么一看,后背都是一层冷汗。
千叶第一反应是虞礼,毕竟是如此细腻又不着痕迹的手段——但马上她就排除了这个怀疑对象,虞相确实心机叵测、老谋深算,但要做到这样的事,必须是对两州有着极深了解之人,虞相的手还没办法探得那么长!
所以说,如果没有外敌,她只能想到内贼。
内贼啊……
在发现自己甚至在本能地避免往这方面去想的事实,强行压下自己胸膛里无处藏匿的恐慌,千叶摸着自己的肚子陷入沉思,什么人能藏得那么深?
她在屋中走来走去,一边踱步一边在脑海中铺陈开一片思绪。
一个个的身影在她的脑中飞快闪过,又一个一个迅速消逝,她想得越仔细身体发颤得就越厉害,最后所有的身影都变得模糊,脑海里一片空白,她呆立在那里,连一个念头都没有涌出来,只觉得天地茫茫,孤独至甚。
猛然一脚踢在书案上,力气之大,就连厚重的案几都被她踢得挪移了一下,凌乱的书册翻飞好几本,窸窸窣窣跌在席子上。
阿蓟侍坐在不远处,正在缝制一件婴孩衣裳,被这个动静吓了一跳,针戳进了自己的手指,血流下来弄脏了衣料,她也顾不上可惜,迅速放下手中的物什,由坐转跪,担忧地抬起头来,害怕她的主人有什么闪失。
却见她脸色苍白如纸,定定地站在那里,目光深深重重地瞪视着书案,就像看着某种令人无比嫌恶的事物,眼睛是极其干涸的红,没有一滴泪掉下来,但整个人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阿蓟心下大震,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叫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千叶扭过头,直勾勾地注视着,口中一字一顿道:“立刻发信,将赤叔唤回来!”
阿蓟被她的眼神骇住,但身体快于思维,立刻称诺躬身跑出去。
阿蓟离开,外间的另两个婢女即刻进来,侍立在旁等候她的差遣,千叶一丝注意都没有投过去,她将手掌按在凸起的腹部,静静立在那,整个人都苍白如死物。
“大寒可在府中?”她沉沉地说了一句,“即刻传他过来!”
婢女阿芜躬身出去。
千叶闭上了眼睛。
她一向倚重自己的直觉,并不会怀疑自己的判断。
可从情感上来看,她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自己所想会是真实。
为什么会是他呢?
为什么是她视如亲人且最为依仗的长辈呢?
他为她做了多少事,替她杀了多少人,予她多少关爱,给她多少庇佑——可现在,能如此轻易地切断她眼线,将她困束于一地,如同瞎子般对这一切毫无掌控力度的,除了他也无他人!
千叶的心脏砰砰直跳,脑袋却冷静之至,久违的恶心感觉自肠胃之中不断地涌上来,她必须强迫自己去思考褚赤究竟想做什么,但一次又一次地走了神,试图给他找借口开脱。
片刻后,阿蓟来报,褚赤依然没有消息,信是发出去了,但是何时回来并不知晓。
这些时日,因为北境的动作停歇,刺杀一事久久不曾出现,褚赤认为千叶身边没多少危险了,因此出去得多,偶尔回来几日,就又出去。
千叶之前也未管他做什么,总归是商事、政事,偶尔也会杀杀山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