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舅舅说,潘夫人家的孩子也与小国公一起读书,相处可还融洽?”
“融洽得很!”潘夫人立刻接话,“本就是蹭了瞿老先生的课,我家孩子若是敢与同窗不融洽,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柳氏笑道:“孩子可不能这么教,你莫把娘娘误导了。”又转头对桑湄道,“桑彤的妹妹如今也在跟着他们一起念书。桑彤白日里去国公府名下的铺子里盘货,夜里就回来考校妹妹的功课。”
“她倒是过得充实。”桑湄道,“说回正题,本宫这医经如今正在找人编纂中,只是这编纂成书之后,总得有人看才行——本宫倒不是在意什么成本,只是想让更多人看到罢了。因此本宫打算成书后,在书尾印上名单附录,若是各位夫人有愿意支持此书的,便印上各位的府第名号。乍一看这么大的阵仗,想必届时能引起不少人的好奇心。”
“怎么个支持法?”柳氏问。
“也就是让女医署里的女医来各位夫人府上,问问夫人当年怀孕生产的经历,以供整理参考。可以多说,也可以少说,可能会在书中写出来,也可能不会,但请各位夫人放心,无论如何,所有病例皆会抹去身份,不必顾忌自己的私事泄露。附录名单也仅仅只是联名感谢,绝不会暗示哪位夫人是对应书中的哪个人物。”桑湄微笑道,“当然,这些事情全凭自愿,即使不愿意说,也都能理解,并非是强求。”
潘夫人道:“那岂不是白捡一个便宜?我将今日跟娘娘说的这些,再跟女医重复一遍,成了书,还算我一份功劳?随便说几句话,就可以蹭个流芳百世的大功德?”
“流芳百世倒不至于,夫人夸张了。”
柳氏倒有些多思:“若是自己不愿倒也罢了,只怕是自己愿意,夫家却不愿意,毕竟即使娘娘说是抹去身份,夫家也可能觉得将自己府第的名号印在孕产经上,有辱斯文。”
潘夫人不屑:“有辱个屁的斯文!他不是他娘肚子里爬出来的?”
桑湄道:“若是如此,也可以自己假编一个名号,届时印上去便是,只不过除了自己,便没人知道这是哪家的人了。”
“那便是不图扬名,只图一个自己的心意。”柳氏点头,“娘娘放心,过几日我便邀些侯夫人来府上做客,与她们聊聊此事。”
潘夫人豪气干云:“这我可最擅长了!这是娘娘亲自督办的事情,看我不拉她们十七八个的,填满娘娘的书页!”
桑湄哭笑不得:“你可别借我的名头生事,这事关女人家私密,全凭自愿,绝不强求的。”
“我明白,我明白。”潘夫人忙道,“那刚开头,总得壮个气势嘛!”
-
所有事情,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中。
太医院里的年轻医官被派往各地,搜集资料;女医署里的女医们时不时前往高门贵户,携笔长谈;而顾锦兰,则忙着研究贺家的那份稀奇古怪的配药册子。
桑湄的小腹渐渐有了隆起的迹象,在奚旷的坚持下,她不再日日去金銮殿等他下朝,而是直接前往御书房等他了——奚旷虽然很希望她最好能老老实实地待在房间里养胎,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他也就没提。
没有大臣的时候,桑湄就安静地坐在一旁批阅奏折,有大臣来的时候,桑湄就换个位置,退到侧后珠帘内,静静聆听奚旷与大臣议事。
久而久之,大臣们也习惯了——不习惯还能怎么办呢?陛下看娘娘跟看眼珠子似的,非得拴在身边才安心,那娘娘又是个孕妇,他们可不敢说什么重话,免得娘娘一个激动,出了事,到时候全家倒霉。唉,就连吵架都不敢跟陛下吵了,哪怕意见不合,也只敢好声好气地说。不过,好处是,陛下也不敢跟他们拍桌子,也不敢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了。
在怀孕的娘娘面前,君臣前所未有地和谐讲理。
桑湄的脾气也日渐阴晴不定起来。
她有时候会因为秋穗新插的花好看,而在窗边高兴地欣赏一整个下午;有时候也会因为奚旷因事迟来用膳,而对他大发雷霆;有时候毫无预兆地,夜里突然就开始哭,弄得奚旷不知所措,把顾锦兰半夜揪起来诊脉好几次。
顾锦兰说,这些都是孕妇的常见情况,可以不必太过紧张,但却不能视而不见,无论如何,陛下最好还是要多关心娘娘、多照顾她一些。
打发走顾锦兰,奚旷叹了口气。
桑湄坐在他旁边,又开始流泪:“你叹什么气?你嫌我麻烦了是吗?”
奚旷一个头两个大,赶紧解释:“绝对没有!我只是在想,我怎么这么没用,看见你受苦,却连如何帮你都不知道。”
桑湄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奚旷暗暗嘶了口气,语气却仍旧温柔:“想哭就哭罢,只是也别哭得太凶,总得省点儿力气,才好接着骂我呢。”
桑湄破涕为笑,拧了他一把。
奚旷把她的腿架起来,轻声道:“你歇着罢,我替你按按腿。”
桑湄躺在床上,看他埋头仔细地按照顾锦兰教的方法帮她按腿,舒缓水肿,擦了擦眼角的泪痕,低声道:“你有想过孩子叫什么名字吗?”
奚旷诚实道:“想过。”
只是想好没几天,便又觉得不好,自个儿推翻了,重新开始想。想了几个月,都没想到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