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进去,一定要进去!”
“督军不在,就叫秘书长出来代见!”
“冲进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进去再说!”
种种的话在空气里回响。广场上有无数的头在动。有些人真的往前冲,但又让别人挡住了。
“同学们,安静点,秩序,我们要保持秩序!”一个代表大声地叫。
“秩序!”“秩序!”一部分人响应地叫着。
“管他什么秩序!先冲进去再说!”有人这样叫。
“不行,他们有枪!”又有人这样回答。
“秩序,秩序!听代表说话!”大部分的人都这样叫。
闹声渐渐地平静下来,秩序终于恢复了。黑暗的天空中开始落下细的雨点。
“同学们,他们不让我们进去,督军署不肯派人出来见我们。现在怎么办?回去吗,还是在这儿等着?”为了使全场的人都能够听见他的话,那个说话的代表便拚命地叫,甚至把声音都叫哑了。
“我们不回去!”这是全体学生一致的回答。
“我们一定要见到里头的人!我们这回请愿一定要得个结果!我们不要上当!”有许多人这样大叫。
这时候那个小军官走到代表们跟前说:“各位同学,下雨了,我劝你们还是回去罢,我负责把你们的意思向督座转达就是了。你们在这儿空等一晚上也没有好处。”他的态度比先前缓和多了。一个代表把他的话向同学们高声传达了。
“不行,不行!”又是一阵闹声,全个广场都震动了,过后又慢慢地平静下来。
“好,大家都守在这儿不走。我们再去据理力争,非达到目的不走!”另一个代表把两手围着嘴唇大声说。
少数的人开始拍掌。接着大家都拍起掌来。在掌声中代表们又出发了。这一次八个代表居然都走进督军署去了。
觉慧也在人丛中拚命地拍掌。雨点不停地落在他的未戴帽子的头上,把他的头发打湿了。他不时用手护着眼睛,或者用手腕遮住前额,但是他的眼睛仍然看不清楚旁边同学们的脸部表情。他看得见兵士们的刺刀,看得见督军署门前的两个大灯笼。他看见广场上无数黑压压的人头在动。他没法压下他的愤怒。他只想大声叫一阵,他觉得自己快要憋得透不过气来了。兵打学生的事来得太突然了,虽然以前就有当局要对付学生的风传,但是谁也想不到会出之于这种方式的。这太卑鄙了!“为什么要这样对付我们?难道爱国真是一种罪名?纯洁、真诚的青年真是国家的祸害?”他不能相信。锣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打二更了!
“为什么还没有消息?代表们为什么还不回来?”众人烦躁地嚷着。雨点渐渐地大起来,人丛中起了一阵骚动。觉慧开始觉得寒气透过衣服浸到身上来了。他打了一个冷噤。但是他马上想道:“难道这一点苦我都受不了?”他抄着手挺起胸膛来。他看见旁边几个同学耸起肩膀站在那里,头发被雨打湿了垂下来,贴在额上。可是他们并没有现出畏缩的样子。有一个在跟同伴讲话,他说:“倘若没有结果,我们决不回去。我们也可以像北京学生那样勇敢的。他们出去讲演,宣传,带着行李,准备捉去坐牢。难道我们请愿,在这儿站一晚上也不可以吗?”
这些话一句一句非常清晰地送进觉慧的耳里,他感动得几乎要流下泪来。他仔细地看这个人,但是他泪眼模糊,还是看不清楚。虽然那个人说的只是几句平常的话,而且他自己也可以说,但是这时候他忘记了一切:明亮的家,温暖的被窝,他都忘掉了。他觉得如果那个人要他做什么事,便是赴汤蹈火,他也会做的。
三更又敲了,代表们还不曾回来,也没有一点消息。天气更冷了。众人开始感到了寒冷和饥饿,尤其令人难堪的是这种不死不活的状态。“等待,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已经有人在问了。
前面站着不少的兵士,刺刀在黑暗中发亮,似乎在向学生们作警告。
“还是回去,明天再商量别的办法罢。在这儿空等,恐怕等到天亮也没有用。”里面有几个身体较弱的学生开始说,可是没有人理他们。看这情形,大家要等到天亮了。
又过了一些难堪的等待的时候,觉慧听见前面有人在说:
“代表回来了。”于是全个广场马上变得非常肃静了。
“同学们,现在赵科长来给我们讲话,”一个代表的声音响起来。
“各位同学,督座早已回府去了,所以由兄弟出来代见,劳各位等了许久,兄弟非常抱歉。”一个陌生的、响亮的声音开始说:“方才已经跟诸位代表谈过,各位同学提出的条件兄弟接受了,明天一定向督座转达。督座自有解决的办法,一定会使各位同学满意。请各位同学放心。明天督军署一定派人去慰问受伤的同学。现在时候已经不早,还是请回去罢,免得冻坏了身体。各位要晓得督座素来是爱护各位同学的。各位还是趁早回去罢。在这里站久了也难免没有意外的事……”说到这里声音便停住了,人丛中马上起了各种议论。
“他在说些什么?这是什么意思?”一个同学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