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好久、好久以后,韩维森终于开口,并且挂断电话。
封妍不晓得,他的意思是他要回来,或者他要去法国?
她没有问他,事实上,不管他作什么决定,她都是支持他的。
以前,有人笑过封妍,她对老大的崇拜已经到了若老大想去放火,她便去泼汽油的程度。
那是个笑话,但对她而言,韩维森就是这样重要。
韩维森回来了,放弃了他的生意,回到母亲身边,见她最后一面。
但当时,韩母已经完全失去意识,仅靠着维生系统。
如果他能够早些时候回来,如果他能跟母亲话别,如果……那该有多好?
他握着母亲的手,轻轻抚摸着她发皱的皮肤、冰凉的触感,和不再温润的颜色。
韩母年轻时是难得的大美人,但如今……已完全看不出当年的清丽了。
“妈……”韩维森哽咽了好久,才吐出一句话。“我回来了。”
韩母应该已经没有知觉了,但是当韩维森喊出那声“妈”时,她眼角渗出了些许晶莹水滴。
或许,人真的是有灵魂的吧?尽管肉体已经丧失功能,但韩母的灵魂依然渴望见到儿子最后一面,所以韩维森来了,她便安心了。
之后,韩维森和封妍一起处理韩母的丧事。
韩小妹每天哭。她已经除了掉泪,再也错不了其他的事。
丧事期间,金大犹、洪婉婷和薇薇都来祭拜过一次。
韩维森其实希望他们能留下来帮忙,但他们似乎很忌讳接触丧事,怕会带来霉运。
薇薇给奶奶烧完香,说了句“再见”,就被洪婉婷狠狠教训了一顿。那两个字在丧事里是最大的禁忌。
最后,只有韩维森和封妍轮流守夜。她倒不忌讳什么,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她除了回家给父母烧饭和洗澡、睡觉之外,就陪着他。
他们也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当一个人忙时,另一个就烧纸钱或烧香,总是保持着香烛、纸钱不灭。
封妍还陪着他吃素。其实,韩小妹也都吃肉包了,毕竟什么年代了,哪里还有如此多禁忌?
“那你为什么吃?”她问。
韩维森默默地把难吃的素饺送进嘴里。软烂的皮配上无味的馅,真是难吃透了,但他还是勉强吃了三颗。
至少,在母亲丧事结束前,他得保证自己不会饿死,不是吗?
他已经亏欠母亲这么多了,在母亲痛苦地躺在病床时,他毫无所知,只忙着工作……他一辈子都在工作,为了工作,他失去婚姻、失去家庭、失去母亲……他到底为什么工作?
“小妹告诉我,是伯母阻止她将事实告诉你,因为她希望你能东山再起。”封妍说。
“就算我拥有成功的事业又如何?最终,我还不是失去了一切?”如果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他会更珍惜身边的人。
“但那是你的母亲,有哪个母亲不希望儿子意气风发?”
“所以她把最苦的都留给自己。”妈妈……他真的好舍不得她啊!
“也许她不觉得苦呢……”她轻轻地捧起他的脸,因为悲伤而显得憔悴的脸庞失去了几分光采,却依旧让她怦然心动。这个人,不管他是什么摸样,她对他永远只有一个愿望——笑。“老大,我想,伯母只要能看见你笑,她就什么苦也感受不到了。”就跟她一样,爱惨了他,所以只要他开心,什么都无所谓。
“可我仍然对不起她。”因为他不仅没有与母亲道别,还失去了那份合约。
“不会的。”她的螓首靠着他的肩膀。“子不嫌母丑,我相信颠倒过来,也是一样的。只要你健康平安,伯母就很开心了。至于公司……失之东隅,也许收之桑榆呢!我相信这世上永远都有机会,只要你能预先准备好,并且及时捉住它,你一定可以重新再起。”
“是吗?”他不想叹气的,他努力告诉自己,他不会轻易被打倒,但这层出不穷的挫折真的让他泄气。他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撑得下去吗?
“再说,”她倾过身,在他颊上亲了一记。“不是还有我在吗?就算你的鞋厂没了,我也有工作,供你两餐一宿,没问题啦!”
“你要养我?”这时他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但为什么,他的眼眶好热?这个女人为了他,真的什么都不顾了。“怎么了?你看不起我吗?”她能养父母、养豆豆,难道还差他一个人?
“不是,我只不过……”他太感动了,就为了一个男人,他总是承担一切,他认为这是男人应尽的责任,但现在有个女人告诉他,他其实不必那么辛苦,偶尔,他也能放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