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也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情况。我有没有妻子,有没有孩子,我是个医生这你当然知道。可是希湘,我们的感情已不是一般情人的感情了,这你知道。我们相互需要,非常的需要,可你从没提出结婚这一类的事来,甚至连暗示也没有。希湘,”他把手放在她的手背上,“我是一个五十岁的人了,我不可能带着这个疑问一次一次地到这里来。你能告诉我这一切吗?”
林希湘的脸玉一般地白,肩背挺直,微扬着下巴。长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掩藏着她已有些冷峻的目光。郑光楠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他从未见过她的这种表情。
她把牛奶斟满他的杯子,递给他抹好果酱的面包片,平静地说:“快吃吧,一会儿就要凉了。”
“希湘,”郑光楠轻声唤她。
她喝掉自己的牛奶,用纸巾擦擦嘴,轻声说:“你慢慢吃。中午我还有事,要先走了。很重要的事。”她起身向卧室走去,在门口她停下来,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回头说:“光楠,我爱你,你知道吗?非常非常的……爱,请你相信我。”泪水在她的眼睛里晶莹地闪动,“也许我将来会告诉你……现在不行。”她转身进了卧室。
郑光楠默默地坐在桌前,这个时候他什么也吃不下去了。刚才的欢乐和温馨已如柳絮似的随风而去,他对自己说过的话没有了把握。
上午 8点45分
沙传泰穿着一件长及膝盖的蓝卡叽布工作服,象个仓库保管员。他仰靠在一张咯吱作响的旧沙发椅上,两腿交叉着翘在旁边的纸箱上。腋下仍然夹着手枪,罩衫里面的腰带上扣着对讲机。他问:“小杨,还没来吗?”声音里显得有点不耐烦。
小杨从窗前回过头来说:“还没有。”
王庭臣坐在房间的另一头,和两个穿海关制服的人低声交谈,他们面前的长条桌上摊开着一张港口集装箱区的平面图。他回头说:“传泰,消息说是九点到,我看九点半能到就不错了。”
沙传泰明白,内线传来的情报总是这样,时间不准,情况不准,还往往落空。他不知道王庭臣的内线是谁。王庭臣是刑警队长,他的上司,他不敢向他多打听。关于内线,谁也不会互相打听,这是做警察的规矩。
他起身走到窗前,和小杨一起看着窗外。
去年在货栈街发生了那件事以后,小杨总是和他保持一点距离。他知道小杨对他那么快就开枪有看法。事实上,在案情讨论会上就有人抓住这一点质问他,他只能解释说当时事情发生得太快,来不及多考虑,而那家伙又正要开枪。他听到有人说:“那家伙再怎么着,也没你这么好的枪法。”对此,他只能装作没听见。现在,事情总算过去了。
他们现在都呆在港口外面的海关检查站里。这里是一个很大的集装箱码头,为此专设了一个检查站,集装箱检查过以后就可以装船了。
王庭臣的线人报告,有人要利用集装箱走私黄金。这使他们既吃惊又可笑。傻瓜才会用集装箱走私黄金呢。不过世上的事是说不准的,也许偏偏会有人冒这个险。他们还是来了。
杨和平碰碰他的胳膊,说:“沙队长,你快看!”
远处的公路上,出现一队重型集装箱卡车,正向这边驶来。沙传泰低头看看表,刚好是九点整,这使他有些意外。他回头招呼了王庭臣,领先向门口走去。
他们下楼走到院子里。巨型集装箱卡车一辆接一辆驶进检查站。海关的人忙着登记,并指挥卡车开到各个检查点。王庭臣站在门口,注视着开过的卡车。内线的情报说,那个集装箱箱号的最后一个数字是8。只有一辆车箱号的最后数字是8。
他向沙传泰和小杨点点头,跟着这辆车走进检查点。他们将检查这辆车,其余的车仍由海关的人检查,这是王庭臣刚才和海关的人商量好的。一般来说,海关不喜欢刑警队插手他们的出口检查。但既然是他们提供的情报,便只能算做例外了。
在检查点上,几名刑警和海关工作人员围住了那辆卡车,在他们后面,还有一些拄着杠棒拿着麻绳的搬运工。打开集装箱,里面装满了瓷器和玻璃工艺品,还有一些别的工艺品。都是大路货,包装的方式上大箱子套小箱子,大盒子套小盒子。倒是藏东西的好地方。
沙传泰说:“这可够我们干的。”
王庭臣挥挥手,“开始吧,卸车!”
海关检查站的南面,隔着一条宽阔的马路,是南方经济贸易中心,十八层高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映照着蓝天白云。在顶层的玻璃墙后面,一个人举着望远镜向海关检查站里张望。几分钟之后,他转身走进办公室,拿起桌上的电话说:“罗杰先生,一切都和你说的一样,他们开始检查了。”
在电话的另一头,罗杰先生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他放下电话等了一会,拨了另一个电话,问道:“是安东尼&;#8226;福伦查先生吗?”
上午 9点10分
白云饭店,1502号客房里,安东尼&;#8226;福伦查先生放下电话,沉思着揉着下巴。这就是说,战斗已经开始了。
这最初的小较量总是使他心动加速,并显得有点失常。他知道他总是这样的。但这关系不大,一旦战斗全面展开,他会变得非常冷静,非常精细的,直到取得最后的胜利。他相信他一定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福伦查先生是个果断和坚强的人。年仅32岁,来自美国芝加哥市一个很有势力的家族。
他身高六英尺一英寸,肩膀宽阔有力,长期的户外活动,使他的皮肤呈浅棕色。他的头发是黄色的,有些卷曲。眼睛则是蓝灰色的。有时候是蓝色,有时候是灰色,随着他的情绪变化而变化。他的鼻子向前突出,但不过份。下鄂则象台钳一样结实有力。假如说他每天只吃生铁块的话,可能也会有人相信的。他是个生性喜欢吃生铁块的人,给人的印象也是如此。他的两个哥哥嘲讽地对他说:“你干吗不到中国去?”于是他就到中国来了。因为他哥哥的意思是说,中国是个生铁块。
他晃了晃玻璃杯中的酒,杯里的冰块发出叮当的响声。他仰头喝了一大口。这是他起床后的第二杯酒,如果他父亲知道了,准会大发脾气的。
安东尼放下酒杯,打开桌后的壁橱,从搁板上拿起自己的公文包。他回到沙发上坐下来,打开公文包。在放护照的小夹层里,一个环形的小东西撑起柔软的皮革。他把两个手指伸进去,拿出一个小小的戒指。
这是一枚白金戒指,精致的龙形盘绕成环形。龙身上的鳞甲精细美观。在大张的龙嘴里,含着一粒小小的红宝石。这是他对中国有了一些了解之后,又一件让他感到神密的事。中国人讲究信物,从男女定情的手帕,到皇帝的玉玺,都是信物的演变。而绿林好汉们也有自己的信物。给他这个戒指的人告诉他,他可以凭借这枚戒指得到最有力的帮助。这叫他简直不敢相信。
在纽约时,他把这个戒指交给一个熟悉的老珠宝商作鉴定,这个珠宝商同时还是一个手艺精湛的金银匠。
安东尼问他:“你看它值多少钱?”
老珠宝商向这个戒指瞟了一眼,“中国货,对吗?三百美元吧。”他接着又看了一下,“做工很精细,也许五百或者五百五十美元。你知道,红宝石虽然好看,却并不怎么值钱。假如你要出手的话,凭我们的关系,我可以给你这个价。”他咯咯地笑起来,“你当然不会指望用这点钱去付帐单喽。”
“当然不,”他说。
“那你干吗不把你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呢?”
“我想知道,它能不能复制。”
“福伦查先生,任何东西都是可以复制的。”老珠宝商很自负地说。他拿起一把放大镜,仔细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