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弥抬起头去看路明非的眼睛,明灭的光线里四目相对,女孩的眉眼好像四季凛冽的冰湖被投入了石子那样泛起坚冰碎裂的涟漪。
当时路明非问如果自己没有去的话会怎么样,昂热抽了口雪茄说我打不过耶梦加得和芬里厄。
“有什么事情吗?”
路明非只觉得额头青筋暴跳,硬了,拳头已经硬了啊。
——
地铁轰隆隆地一路向着苹果园的方向飞驶,像是在岩层中游弋的铁龙,细微的地震波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却不会影响到现实世界。
这时候路明非的手机居然震动起来,没想到这里也能接收到信号,他狐疑地看了一眼夏弥,然后从兜里把那东西捞出来。
路明非两眼一黑,“师兄你就该直接把那货杀人灭口了。”他嘴角抽搐。
那条红裙重新变回了白裙,像是褪去了艳丽色彩的红玫瑰。
芬里厄终于鼓起了勇气,摇摇晃晃地朝着路明非走了两步,又有些害怕,用前肢推着夏弥走在自己前面,像是胆怯的孩子躲在母亲的身后。
“没什么,校长给我发布了新任务。”路明非说,他没有犹豫把手机递给夏弥,“让我暑假小学期的时候作为交换生去日本进修。”
“你是坏人,你绑架了姐姐。”芬里厄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小团,还用小小的前肢遮住自己的眼睛,可他那么大,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藏起来的样子。
眼下的月台有很古老的水泥地面,边角贴着绿色的瓷砖,白灰刷的墙壁剥落得很厉害,上面用红色漆着触目惊心的几个大字。
“师兄你买这么多薯片和可乐干什么,小孩子吃零食吃多了会发育不良的。”举目看去好像只有两个人的地铁上,夏弥坐在路明非的身边眨巴了一下圆圆的眼睛,伸手在他背上的登山包里摸来摸去,先是摸出来一包薯片,再摸出来一瓶可乐,用小脸在身边男孩的肩膀上蹭了蹭,手却没有收回来,还在包里乱摸。
路明非站得笔直,但夏弥却能感觉到自己挽着的男人全身的肌肉依旧处于放松状态,他并不担心芬里厄会攻击他。
路明非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其实女孩知道男孩的答案,可她就是想听她他亲口说出来,就像爱一个人这种事情如果一直憋在心里就永远不会萌发。譬如那些学生时代的暗恋让很多原本互相相爱的男孩和女孩一次次擦肩而过。
夏弥抬头看芬里厄的眼睛,一只手轻轻抚摸芬里厄的面部,另一只手扶额,似乎很有些无奈。
“我回来了!”少女清冷的声音在四壁回响,随后岩壁轰隆隆地震动起来,巨龙修长的脖子撞碎了原本就不太结实的岩壁,从梭形月台上鬼头鬼脑地探出眼睛来,分明是极致狰狞极致暴戾的生物,眼神却畏缩好奇得像猫。
“嗯。”他说,与夏弥对视,绝不闪避,女孩的眼角好像闪着水晶般的光泽,他忽然深深地吻下去。
龙游动着长颈缓缓地靠近夏弥,头角峥嵘面骨森森,黄金的竖瞳爆射出伟岸的金光,和这样的生物相比青铜城里的参孙大概只能算是阿猫阿狗。
当路明非终于松开夏弥用双手握住她的双肩的时候,那件波西米亚风的白裙忽然便成了漫卷的金丝红裙,路明非惊讶地发现自己被这帝袍般的红裙半埋住了,面前的女孩如此羞怯,又小心翼翼,脸上还是有点婴儿肥,眼睛里闪烁着希冀的光。
“师兄,你会一直像今天这样喜欢我吗?”夏弥在距离路明非很近的地方不再向前了,只是圆圆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路明非,在等着他的回答。
“这么说来你以前吃了很多零食啊师妹。”路明非打了个哈欠,昨天晚上他其实睡得有点晚,楚子航是个没多少爱好的可怜小孩,飞行棋是他为数不多真正喜欢的娱乐活动之一。
路明非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震惊的神情来,他也好像知道芬里厄的存在,但夏弥并没有过问。人总会有自己的秘密,她也有自己的小秘密没有告诉路明非。
“以前家里养了很多镰鼬,哥哥很孤独,那些镰鼬有时候能陪陪他,不过上次被学院的不朽者全部烧死了。”夏弥的眼神略微有些暗淡。
月台上只有一盏白炽灯照亮,四处都是青铜色的粉末,还弥漫着某种焦糊的味道。
某一刻路明非愣住了,因为身边的人侧过身来紧紧抱住了他,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好像在聆听那里面某个器官的鼓动。
“我没有收到。”夏弥随即拿出自己的手机来看了一眼,委屈巴巴地扁着嘴。
其实也不是没有多的房间,只不过习惯了,路明非也不想给佟姨和苏阿姨添麻烦。
从地铁那一头吹向末尾的风掀起红裙的裙裾,裙摆就像是盛开的花海那样肆意生长,很快整个车厢的地面就都被红色的长裙填满,幽幽的花香漫上来,要把路明非淹没在里面。
垂下眼帘与眼睑作祈祷状的女孩安静又美好,路明非偷偷地看,只觉得睫毛很长很弯,天空很高很远。
路明非心想喂喂你真的是龙吗,你这模样分明就是个超大号的猫嘛!
“姐姐我很想你。”芬里厄大概是在撒娇,伸出舌头来轻轻的舔舐夏弥的伸出去的手,动作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伤到眼前的女孩。
师妹沮丧地往自己胸口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介乎于委屈和恼怒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