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桐的话音非常平静,显然是已经打定了主意。
她从小就是这种死硬的个性,察觉到危险就会规避危险,规避不了便在短时间内做好最妥当的安排,不会让任何人操心。
“退回分局想再回市局可就难了,”何铸邦看着她长大,怎么会不清楚粟桐的脾气,他有些可惜,“你若留在市局会有更好的前途。”
“当年考警校的原因就是冲着除暴安良去的,位置高不高都是为了这个目标,想想也就无所谓了,再说,十几二十年后的事谁知道呢,兴许我活不到那时候,又兴许我运气好……反正我会继续努力,何叔不用担心。”粟桐反过来安慰何铸邦。
何铸邦只是叹气,“那你的打算跟穆小枣说了吗?”
粟桐沉默。
“那就是还没说了?”何铸邦无奈,“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另外,穆小枣能力如何你比我清楚,她恐怕很快就能猜出来。”
粟桐轻轻笑了声,“我就是想让她猜出来,我为她放弃了好多东西,她得心疼心疼我。”
何铸邦:“……”
“粟桐,我虽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可这么多年你在我跟前长大,也算是我们养起来的,”何铸邦有些绞尽脑汁的意思,说一句就要停一会儿,“你做的决定永远会将风险降到最低,所以我相信你。”
何铸邦这句话的意思是打算松口,不阻止粟桐跟穆小枣在一起,这是粟桐想要的结果,然而她只是苦笑了一声,“谢谢何叔。”
粟桐永远值得信任,所以何铸邦在生活上永远不会干涉粟桐,这是她跟何思齐之间最大的鸿沟。
二十来年间,粟桐有时候欠揍,也会希望何铸邦或王萍为自己着急上火。
房间的门一开,王萍早就结束了自己的监听工作,正将剩下的葡萄装进果盆端上桌,顾祝平也是刚到,据他所说外面正在下雨,雨势不大,他刚结束工作,路上还有点堵。
当然,顾祝平还带来了两盒西洋参,一箱冬虫夏草,他的到来令房子里的气氛不尴不尬,王萍跟他的妈妈也曾经共过事,但交集不多,后来他妈妈出了事,王萍最多也就是搅合在人群中,远远表示敬意。
王萍知道,顾祝平妈妈的事在何铸邦心里一直是根刺,这么多年顾祝平都没有松口,不想见这帮故人,而今愿意主动登门,想必是当年的耿耿于怀终于落地,能够看开了。
何铸邦也没想到房门一开就能看见顾祝平,他最后一次见顾祝平还在七八年前,后来顾祝平就去了国外,多年联系不上,幸好顾祝平的眉眼已经定型,与当年相比也就是多了点沉稳沧桑,还是能一眼认得出来。
“何叔,”顾祝平不愧是自己开公司的人,社交能力顶一流,别人自顾自尴尬,他先蹦出来打招呼,“是粟桐邀我来的,我也觉得很久没有见面,加上当年我家……何叔对我帮助良多,所以想过来打声招呼。”
何铸邦一时五味杂陈,十几岁的顾祝平可是冲他又摔杯子又砸板凳,二十几的顾祝平也是冷言冷语,不过少了往日的冲动,而今可算是苦尽甘来,他不指望顾祝平能完全放下这段往事,但不要一生为其所困。
何铸邦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赶紧过来要跟顾祝平握手,顾祝平还提着一袋苹果,要赶上何铸邦的速度就只能扔地上,但苹果这东西一撞就破相,于是何铸邦只能拉着他手腕把人往屋里拽。
“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啊,应该是我带东西去看你才对,这么多年你一个人也不容易,结婚了吗?”何铸邦把粟桐的事瞬间抛到脑后。
粟桐原本指望的就是这效果,可惜顾祝平来得太晚,粟桐都有点怀疑他是故意的,就是不想替自己挡枪罢了。
“这大哥谁啊?”何思齐往沙发里面挪了挪,给粟桐空出一席之地,粟桐老大不客气的往他跟穆小枣当中一挤,还顺手摸了两个葡萄,一边吃一边看戏。
粟桐道:“顾祝平,我的心理医生,你爸同事的儿子。”
何思齐倒也不笨,“那同事牺牲了吧?”
粟桐没吱声,何思齐也没有再问,大家都心照不宣,过一会儿何思齐才道,“我要不要也上去说两句,感觉我爸搞得人家特尴尬。”
从何铸邦问“结婚了没”开始,顾祝平的目光就乱飘,好几次向粟桐求救,粟桐吃一颗葡萄往穆小枣嘴里也喂一颗,明明看到了,却装眼睛瞎。
穆小枣更过分,还在旁边添油加醋,“何叔,顾祝平说他现在更加看重事业,没办法顾及家庭,所以不到四十岁不打算结婚。”
何铸邦这把年纪,本质保守,粟桐的事已经顶着他接受的上线,所以顾祝平得到了一个唠叨加强版的何铸邦,从各种角度劝顾祝平尽快有个家,姑娘们都喜欢年轻帅气的小伙子……和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三四十岁就没什么竞争力了。
粟桐听到那句“和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差点没被嘴里的葡萄呛死。
“好了,时间不早,赶紧把菜都端上来热腾腾的吃个晚饭。”王萍拿着锅铲敲了敲厨房门。
家里的饭要么是何铸邦包办,要么是外卖或者请阿姨来烧,王萍的手艺实在不行,至今也就能下碗红汤面,烫点小青菜,有的吃饿不死的程度。
何思齐在这样的家庭长大,味觉产生了巨大偏差,导致他下厨做的甜菜咸口,咸菜甜口,难吃谈不上,就是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