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传泰慢慢地蹲下去,抬起她的脸问:“谁是你的老板?”
她翻着眼睛看着沙传泰,喷着血沫子说:“没有老板。”
沙传泰解下腰间的手铐。麻狼没有给他留下任何东西,他只好用这个了。
他抓住她的右手,用力一拧,她叫了一声趴在地上。沙传泰先用手铐铐住她的右手。他铐得很仔细,把手铐铐在她手腕的关节上,并扣紧牙齿。接着,他抓住她的左手,把它从左肩上拉下来。他把她的两个手腕拉到一起的时候,她开始挣扎起来,两只脚用力地拍打着地面,嘴里发出尖锐的叫声。沙传泰用膝盖压住她的后背,一用力还是把两个手腕拉到一起,用手铐铐住。
这是麻狼教给他的,他说什么样的犯人也受不了这种铐法。这种铐法把犯人的关节和韧带拧屈到了极限。
这个女人真够顽强的,但半个小时之后,她终于说出了冯振德的名字,随后就失去了知觉。
沙传泰粗重地喘了一口气,毫无表情地摘下手铐,从她身旁站起来。这个时候,地下室里显得极其宁静,潮湿的空气开始悬浮不动,并且凝固起来。只剩下郭金林在昏迷中的微弱喘息。他把手铐重新挂在腰带上,转身走出了地下室。
他走进值班室,对抬起头看着他的麻狼说:“那个婊子,她什么都说出来了!”他知道麻狼会从这句话里想到他所干过的那些丑事的。在郭金林最终清醒过来之前,他会担好大的心的。想到这一点,他心里便有了一种恶意的快感。
他没再说别的,转身走出了值班室。
上午 8点40分
希姑离开了罗汉山之后,叫赵建送她去海边。
汽车一上路便加快了速度,呼啸着超过前面的汽车。
斜靠在后座上的希姑感觉到了。她抬起头,漠视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景物,轻声问:“小赵,怎么了?”
赵建苍白的脸上不动声色,“我得赶快回去。他们已经找到那个女人了,那个姓于的小女孩。我叫他们看好人,看好现场,等我回去。”
“刚才怎么没告诉我?”她淡淡地问。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要的是戒指,没说要人。”
希姑就没有再说话。她知道她不必再为此操心,赵建是个不用她操心的人。
汽车离开高速路,驶下一条乡间土路。淡蓝色的海已出现在天边。成片的农田已被荒凉的沙丘所遮蔽,海上黑色的岛影约略地勾勒出蓝白色的天边,给天海之间翱翔的鸥鸟划出一个逍遥的范围。
三五棵手似的老树在不规则的荒沙丘上抚摸着晴朗无暇的天空,给人苍凉而凝固了的感觉。
几分钟之后,汽车绕过一个叫白石湾的小渔村,停在海堤上。这是一个小小的渔船码头。
小码头简陋而荒凉。白色的盐碱把石砌的海堤蚀成古朴的残垣,一些耐碱的野草从石缝里漫延出来,把荒沙与残壁牵连成一体。几只旧船扣在沙滩上,被海上的烈日晒成灰黄的亮色,如静物似的在零乱的沙滩上投出古怪的阴影。
四五个男女渔民坐在堤上的草棚底下,似乎永久地修理着不知名堂的渔具。他们乌黑多皱的脸上藏着海一样厚实的微笑,看着从奔驰车上下来的人。
在草棚旁边的树荫底下站着一个年青人。他走出树荫向汽车走来。希姑认出他就是海爷的孙子曹明维。
“嗨,你好吗?”她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嗨,你好,”他白净的脸上露出微笑,“我也刚来一会儿,爷爷的船就在那边。还有什么东西吗?”
“后背箱里还有一个提包,帮我拿一下。我最近有些累。”
曹明维点点头,“我看出来了,到船上我帮你放松一下。”他从后背箱里取出提包,和赵建握握手,“你上船吗?”
“不,我还有事。希姑,我回去了。”
“行,你回去吧。有信早点通知我。”
阳光很强烈,希姑戴上草帽,跟着曹明维走上海堤。绕过草棚,就看见海爷的船了。
曹明维扶着希姑走下台阶,踏上松软的沙滩时,须发全白的海爷从船舱里钻出来,手搭着凉棚向岸上看着。在他的身后,又钻出一个长得小巧玲珑的年青女人。
海爷早已年过七十。海上的渔民们敬畏地说,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听说海爷年过七十了。海爷的年龄是他们经常议论的话题。海爷不老,却也是个不用怀疑的事实。海爷腰不弯,背不驼,肌肉仍然强健有力。黑红的皮肤在阳光底下仍然闪着火一样的光泽。全白的须发并不使他显老,反倒增添了几分威严和苍劲。
他向岸上挥着手喊:“嗨,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希姑上了船,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搂住海爷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前,说:“嗨,好海爷,你想我了吗?”
海爷也搂住她,嗓音响亮地哈哈大笑,“想的,想的,怎么能不想,你更漂亮了。别笑,我说的是真话。”他拍着她的后背,“走吧,咱们到舱里去坐。咱爷儿俩有日子没见了。我猜你没事就想不起老子来,是不是?”
“哪能呢,海爷。”希姑笑着,一只手仍搂着海爷的腰,向舱里走去。经过年轻女人的身边时,伸手在她脸上拧了一把,笑着说:“小妖精,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