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请把我袋里的信封送到镇上。育英路,八号,找林玉妃,告诉她我爱她。〃
镇上,育英路,八号,林玉妃,他记好。
〃我皮夹里有身分证……〃伤者又说。
〃请通知我家里,请我太太代我孝顺父母,照顾孩子,拜托,请你一定……〃
他愣住,而伤者身体一颤,手由他掌中滑落。
现在,他独自行在镇上,找到了育英路八号。他将信封交给了年轻姣美的林玉妃,再循着那身分证登记的住址找到了吴家——伤者吴东放的家,一屋室惶睁着大眼的孩子、两个苍黄憔悴的老者和一个蓬发凄脸的妇人。他觉得鼻酸,匆匆交代,匆匆离去。
他又走在秋夜里虫鸣、星灿、好风吹的惬意中。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无人知晓他将吴东放谢他的一放金戒放入信封,交给林玉妃,并且告诉她吴东放弥留时还说爱她。而,却将信封中的一本邮局存折、一方圆章取出交给了吴妻,请她:〃代吴东放孝顺父母,照顾孩子。〃
他忘不了林玉妃悲伤的亲吻金戒的表情,也忘不了吴妻拥搂着存折和孩子们的惨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唉!总不枉吴东放临终交他这个朋友。
打电话
第二节课下课了,许多人都抢着到学校门口唯一的公用电话前排队,打电话回家请妈妈送忘记带的簿本、忘记带的毛笔、忘记带的牛奶钱……
一年级的教室就在电话旁。小小个子的一年级新生黄子云常望着打电话的队伍发呆,他多么羡慕别人打电话,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能够踏上那只矮木箱,那只学校给置放,方便低年级学生打电话的矮木箱……
这天,黄子云下定了决心,他要打电话给妈妈。他兴奋地挤在队伍里。队伍长长,后面的人焦急地捏着铜板,焦急地盯着说电话人的唇,生怕上课钟会早早的响。而,上课钟终于响起,前边的人放弃了打电话,黄子云便一步抢先,踏上木箱,左顾右盼发现没人注意他。于是抖颤着手,拨了电话。
〃妈妈,是我,我是云云……〃
徘徊着等待的队伍几乎完全散去,黄子云面带笑容,甜甜地面对与红色的电话方箱。
〃妈妈,我上一节数学又考了一百分,老师送我一颗星,全班只有四个人考一百分哩……〃
〃上课了,赶快回教室!〃一个高年级的学生由他身旁走过,大声催促着他。
黄子云对高年级生笑了笑,继续对着话筒:
〃妈妈!我要去上课了。妈妈!早上我很乖。我每天自己穿制服、自己冲牛奶、自己烤面包,还帮爸爸忙。中午我去楼下张伯伯的小店吃米粉汤,还切油豆腐,有的时候买一个肉棕……〃
不知怎么的,黄子云清了下鼻子,再说话时声嗓变了腔:
〃妈妈!我,我想你,好想好想你。我不要上学,我要跟你在一起。妈妈!你为什么还不回家?你在哪里?妈妈……〃
黄子云伸手拭泪,挂了电话。话筒挂上的一刹那,有女子的语音自话筒中传来:
〃下面音响十点十一分十秒……〃
黄子云离开电话,让清清的鼻涕水凝在小小的手背上。
恢恢
他,算得是个俊俏的小伙子!黑皮夹克配穿着褪了色的牛仔裤,颈间飘逸地挂着白围巾,长而微卷的发,衬着一张年轻又稍带傲气的脸。呃,他算香蜡是个俊俏的小伙子!
这时,他正走在一条小巷中。天已黑,巷子静悄悄的,水银街灯懒巴嫩巴地闪出清光。远远的路那头,一个守望相助的亭子虎咧咧地怒烧着盏红灯;亭旁,两个女孩迎面向他走来,都低着头,穿着打扮就是那种普通公司上班的小姐模样。他朝她俩望望,正打算擦身过去。
正打算擦身过去,突然,一声女子的尖叫,吓得整条窄巷颤抖起来。女于中的一人紧紧拉抓住他的衣襟,而另一名女子则一边飞身向守望相助的红灯奔去,一边以更狂烈的锐音吼着;
〃强盗!强盗!抢钱啦——〃
他还来不及会细听、细看、细思量,就已本能地回身要跑,女子死扯住他,同时也死叫嚷着!
满巷子都是脚步声:他的,两个女子的,巷内住户的,以及,那紧握警棒惶张着厉眼的守望员的!
他骇慌极了,使力狂狂地挣扎,一时,扯他衣襟的女子被拖倒在地了。女子浅色的衣裳沾染了暗色的尘泥,白净的脸腮处也擦破了皮。
不能心慌!他感觉到身前体后都被人墙围堵住时,不断地警告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