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头梳毕,伊莲娜对着镜子一照,赞叹不已,连夸珊雅好手势,这时王二嫂子过来,说隔壁郭大小姐请她过去一聚。
“郭大小姐?”
“就快是特使夫人了。”王二嫂子含笑说。
就眼下而论,郭汾可是疏勒妇女之,乃是个大人物,伊莲娜只是一个坊间小民,不免有些怯场,珊雅道:“姐姐啊,你也就快是奚都尉的夫人了,郭大小姐来请你过去聚聚,那也是很寻常的,汉家有一句俗话怎么说来着?嗯,一回生二回熟,多走动走动,慢慢也就熟悉了。我听说这位郭大小姐人很好,你不需要怕。”
王二嫂子笑道:“那是自然!大小姐她武艺好、人品好、相貌好,待人接物也好——简直就是女子中的完人,你见过就知道了。”
今天是一场集体婚姻,新郎新娘加在一起就有两百多人,奚胜是今天成亲的人里头,除了张迈之外地位最高的一个,所以有个独立的小房间让伊莲娜妆扮,她和王二嫂子出去以后,房间里就静了下来。
珊雅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如花容颜,想起了昨晚的事情来。
她虽没去找马呼蒙,但马呼蒙一听说她回城却还是找了来,主仆见面,自然不免先谈了许久关于薛复的事,但后来说着说着,马呼蒙便委婉道出了另外一个来意,却是要来替珊雅做媒。
诚如王二嫂子所说,以珊雅的容貌,若要嫁人时,只需放出一句话去,半个疏勒的光棍汉都会心动,不过珊雅眼下的身份却有些不尴不尬,说她低贱,怎么说也是宁远公主,大宛一脉在唐军之中还是有些势力的,薛苏丁虽不听薛复的号令,但见面也是客客气气,但要说她高贵,毕竟她也是差点成为女奴的人,又是萨图克既定而为成婚的妻子,身份特殊,所以择起夫婿来也就不免有些难。
而马呼蒙介绍的,却正是一个放在整个西域也算得上出类拔萃的人物!
“郑渭哥哥?”
听马呼蒙说,自己和那个郑家的公子小时候曾一起玩过汉人的家家酒,乃是青梅竹马,又记得哥哥曾说,郑渭乃是西域难得的人才,相貌之英俊与毁容之前的薛复相比正是一时瑜亮。从各方面来说,郑渭对珊雅来说都是难得的良配。
不过珊雅对郑渭的印象却很淡了,淡到几乎没有了。
“嫁入郑家么?”
昨天晚上,她没有答应马呼蒙,可也没有回绝,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似乎隐隐藏着另外一个打算。
“唉,妹子!”王二嫂子闯了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来来,去见见郭大小姐。”
“郭大小姐?”
“对,郭大小姐见你帮伊莲娜梳头梳得好,就让我过来寻你过去帮忙挽个髻。”
“嗯,好的,我就来。”
到了隔壁,一进门,却见小小的房间里挤了七八个妇人,杨清、伊莲娜等都在内,杨易的妻子安氏病了没来。
今天的郭汾显得异常精神,自进了疏勒,这一个多月来事事顺心,她人养得也丰满了些,本来不很计较容貌的她,今天却是髻是梳了又打散,这时她最重要的日子,心里不想留下一丝的遗憾,众妇女,便如众星拱月,又似群鸟朝凰。
可是珊雅一进门,屋内的气氛忽然就有些变了。
在新碎叶城时,郭汾的生活过得很简朴,从未披金戴银的,但今天杨清等人却硬给她戴上了许多饰,整个人登时变得珠光宝气。珊雅过去十几年一直是养尊处优,最近一个多月生活才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时简装淡抹,穿着得甚是朴素,但她人以进来,满屋子的光似乎就都聚在她身上了。
郭汾挽着头的手也停了下来,看着珊雅怔,她在新碎叶城也算美女了,一路数千里走来,各种各样的女子也见得多了,从未自惭形秽过,但直到现在才忽然现,真正的倾国之色是什么样子。
珊雅先在王二嫂子的牵引下见过了杨清等人,然后才走到郭汾身边,拿起梳子,从铜镜里头打量着郭汾,心想:“她就是如今疏勒最尊贵的女子,往后,或许也是西域最尊贵的女子。”
两人透过镜子,打量着对方,都不说话,屋内其他的人也都不说话,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尴尬。
忽听外间马小春的声音叫道:“哎哟!特使,你不能去!现在还没拜堂,你不能去见新娘!”
郭汾忽然没来由的变得有些慌,急忙让王二嫂子去拦住张迈,又对珊雅道:“不用你梳了,我自己来就行,你……你先回去吧。”
珊雅这一刻表现得十分温顺,应了一声,轻轻地放下梳子,又按照她从王二嫂子那里才学来的汉家礼节,慢慢地给屋内杨清等人挨个请了礼,这才碎步要出去。
却见门帘掀起,一个新郎官闯了进来。
这来的正是张迈,后面跟着马小春,他一进门,冷不防撞见珊雅,眼睛就再移不开,口中不觉道了一声:“哟,这谁家的新娘啊,这么漂亮!”
珊雅唐言虽说得不流利,这句话还是听得懂的,看都不看张迈一眼,不冷不热地应道:“不是你的。”便出门去了。
张迈的眼睛就像被她吸住了一般,人已经转身不见了,他还在瞧着门口怔,马小春看在眼里,一瞥眼见郭汾正透过镜子往这边瞄,忙撞了张迈一下,张迈回过神来,走到郭汾身边,正要说话,却见铜镜里郭汾似笑非笑,说道:“怎么,这妻都还没娶呢,就想纳妾了?”
张迈吓了一跳,他面对胡人是何等的霸气,这当口却有些手足无措,慌道:“岂敢,岂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