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大唐真的没了
龟兹在郑渭与杨易的联手之下渐趋稳定,到十月底,安守敬率领五千多名士兵进驻龟兹,这些士兵的兵源主体即安守敬曾经提到过的疏勒边荒地区的诸部落,他用麾下旧部作为骨干,将之统合之后东进,接替杨易镇守温宿地区,在这一带一边放牧,一边训练,一边维护着疏勒到龟兹之间的粮道。这时疏勒方面已有余力接济温宿地区的军资,同时还能从龟兹方面调粮,所以安守敬在这个地区过得并不如杨易那么艰苦。
两个月前郑渭以龟兹地区刚刚经历过一场战争,草原地带人口锐减,就提议将安守敬所部迁徙到阿羯田山一带,以充实龟兹的人力军力,郑渭调不动安守敬,先得征得张迈的同意然后再由张迈出调遣令,安守敬接到命令后又得安排各种迁徙事宜,因此直到现在才开到龟兹境内。
这五千兵马抵达以后郑渭心头大定,就在这时高昌方面传来了大捷的消息,满城闻讯无不欢庆,同时传来了张迈的命令,要郑渭、杨易赶往高昌相见。
高昌一旦攻取,龟兹内部的形势也跟着彻底改变,安西唐军以连捷之威击灭了心怀鬼胎者最后的幻梦,郑渭这段时间的整合则让本地人产生了思安之心,再加上安守敬的到来,这个地区已经变成了一个安稳的后方。
所以郑渭接到张迈的调遣令后就来寻杨易商讨赶往高昌的准备。
杨易道:“听说高昌此刻粮食奇缺,我还是不带那么多人了,就带上一府府兵,其他人都留给安叔叔。你那边最好带上粮草。”
颉利临走之前将高昌粮仓付之一炬的消息市井百姓大多不知道,但郑渭自然知晓,说道:“龟兹存粮虽然不少,但要从这里运到高昌,一来耗费太大,二来耗时太长,我想还是得从焉耆运。”
杨易问道:“焉耆那边存粮足够供应高昌么?”
郑渭道:“按庸叔传给我的账本是还有余粮的,可是如今天寒地冻,路上行走十分困难,轻骑踏雪可以过去,但粮车转运就很麻烦了。张龙骧来的文书中说遍收天山、柳中、蒲昌之粮也只够支撑四十日之粮,焉耆的粮食转运到哪里也不知道是否来得及。”
“那就不管他了。”杨易道:“救急的事情,只能靠前方自己想办法了。”
两人各自准备了一番,杨易将防务交托给安守敬,然后便护送郑渭、法信等东行。
从龟兹到高昌的道路都在天山以南,自汉朝开通西域以来这里已经形成了一条康庄大道,眼下又皆成为安西唐军境内,杨易麾下的骑兵都不用带上太多粮食,轻装上路走得自然极快,到达焉耆时现郭师庸和奚胜竟然也赶往高昌去了,焉耆的防务已经改由他的副将杨桑干接掌。郑渭也找不到他的二哥郑济,原来郑济也去了高昌,不过他却是自己去的。
郑渭暗暗诧异,过焉耆后与杨易道:“这事可有些奇怪了,大都护麾下如今见有薛复、石拔、慕容春华等人,至于都尉以下将领那就更不用提了,将才应该够用了才对,怎么还调老郭将军和奚胜?”
杨易道:“召集这么多人,多半是要讨论接下来的大局走势。高昌虽然拿下,不过我听说这次却是让回纥人近乎全身而退了。现在毗伽虽丢失了半壁江山,以后可得改叫北庭回纥了。不过岭东回纥尤其是毗伽这一部游牧习性极浓,高昌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被征服地,是他们休养享受的地方,天山以北才是产生精兵强将的源地,我听父亲说,南-疆虽较北-疆富庶,但小西域自古总是北-疆强于南-疆,毗伽只要本族军队保持基本完整,暂时丢失高昌也不至于造成致命的伤害。他们回到北-疆以后休养生息,随时都可以卷土重来。加之他们刚刚在我们手里吃过亏,比起之前更了解我们的虚实,往后只怕会变得更难对付,所以我们和毗伽的对决其实才刚刚开始。什么时候将北-疆清洗干净了然后移十万汉民过去,这场仗才算告一段落。”
张迈所说的小西域就是不包括葱岭以西地区的,也是华夏在西域的基本盘面,其范围大致与今天的新-疆相吻合,南-疆与北-疆虽然都属于小西域,但一列天山山脉却造成了这两个地区生态与文明的截然不同。北-疆更加靠近漠北,草原气息浓郁,民风亦较南-疆剽悍,南-疆虽然也有牧场,但农业的比重极大,而天山南麓的丝绸之路又贯穿全境带来难以统计的商业财富,所以南-疆之富远胜于北-疆,但民风也较北-疆为柔弱。
过银山以后,路上遇到焉耆往高昌的第一批粮草,同时听到了最新的消息:毗伽的大军眼看在山南立不住脚而天气又越来越冷已经退到山北去了,同时归义军已经趁势占领了伊州,眼下已经派出使者与安西军联系。
这一日遇到了一场大风雪,即便是轻骑部队也只好暂停一日,第二日要冒雪赶路时西方追上来一个信使,报道:“于阗世子李从德率领一万大军已经赶到了蒲昌海,要来与我军会师灭胡。”
郑渭和杨易听了都又惊又喜,现在毗伽已经被张迈击退,但计算时间,于阗兵之时应该还不知道这些消息,杨易叹道:“咱们结交得到这么一个盟友,当真是上天所赐!”郑渭忙问:“除了太子李从德之外,这支部队还有什么要紧人物没有?”
使者道:“主帅是李从德,副帅则是检校太尉马继荣。此外文安公主也来了。”
郑渭看了杨易一眼,笑道:“看来人家从德太子这次可不仅是来与我们会师,更是送妹妹成亲来了。”
杨易嘿嘿一笑,便派了一火亲兵赶往蒲昌海,先代表自己和郑渭慰问从德太子,并邀于阗军进驻焉耆就食。
使者去了以后,杨易对郑渭道:“如果归义军能够像于阗这样与我们同心同德,那我们还担心什么毗伽?就是毗伽、阿尔斯兰、萨曼再来一次三面进攻我们也不怕了。”
郑渭怔了一怔,随即悟道:“哎哟!我真是愚笨!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来!我知道大都护为什么要召集我们了。”
杨易亦是有大局观的人,见郑渭是被自己刚才的话所触动,马上也就想到了他想法:“你是说与河西的关系?”
“不错!”
这时副将来报说军队已经整备完毕,随时可以出,杨易道:“先上路吧。”
一路上两人各自无法,分头沉思,走到晚间安营扎寨这才又碰头交流想法。杨易与郑渭都很明白自己在安西军中的身份,无论是对安西军政两方面还是在张迈的心目中都有重大的影响力,如果能在路上达成共识,那么他们的意见将很可能会成为此次决策的一个方向。
杨易自见到郑渭那天开始两人就没少吵过架,杨易对郑渭总是冷言冷语,但郑渭落难之际却是杨易出手相救,郑渭萎靡不振之时也是杨易出言相激,当郭师庸等老一辈将领都反对为郑家报仇时也是杨易仗义执言,此事之后郑渭对杨易也未有一句多谢,遇事交接常是公事公办,在外人看来似乎这对文武之间十分冷淡,但只有张迈、郭洛等寥寥数人才能体味到两人关系的微妙。
这时于雪夜之中同帐抵足而眠,说的却都是安西与河西的关系。
杨易道:“曹家最近对我们的事情好像变得积极了,但我一直不相信他们会转性。朋友相交,有倾盖如故的,有白如新的,于阗和我们就是倾盖如故,归义军那边,嘿嘿!我可不奢望能与他们做真正交心的朋友——不过呢,那也是好事。”
郑渭一奇,道:“好事?”
杨易道:“当然是好事,你想想,如果归义军也像于阗那样对我们出于至诚,我们反而不好动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