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平身家性命都系在何拾青身上,他不可能招出藏在祝宁庄的弩箭,你适才说,要让吴曾带人去祝宁庄,以协查大理寺办案,查检庄上卫尉寺箭弩,只是虚晃一招,先给何鸿云施压罢了,你真正的计谋在后头,是卫玦。
“你的确不需要取信于卫玦,因为你只要把那个劫囚女贼的线索稍稍透露给卫玦,他跟章禄之便会指哪儿打哪儿。”
“扶夏太重要了,你不能在这条线索上面失手。所以你真正的计划是,由我下暗牢,见掉包的扶夏,让何鸿云把扶夏转移出来,尔后吴曾到庄上,先一步给何鸿云压力,迫使何鸿云产生送扶夏出庄的想法,尔后卫玦与章禄之带着玄鹰卫大部人马赶到,以祝宁庄窝藏重犯为由,强制搜庄,这样何鸿云必会把扶夏转移出庄。而从头到尾,你只需要到庄上做客,绊住何鸿云即可。
“我认可你的计策,也认为眼下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我甚至可以去高府寻我妹妹芝芸帮忙,让她去跟玄鹰司揭发我,没有你的人插手,卫玦带人来祝宁庄搜庄,何鸿云哪怕后面能反应过来,一瞬之间很难把卫玦跟扶夏联想在一块儿。这一连串的计划,你明明早就想到了,为何眼下忽然改主意了呢?”
青唯说完这一大番话,忍不住胸口起伏。
时不我待,拖得越久,何鸿云越有可能勘破他们的计划,他们一定要趁何鸿云反应过来前行动,而最好的时机,就是今晚。
她本来一回江府就打算去高府找崔芝芸,随后天一黑,便潜入祝宁庄下暗牢,没成想却被江辞舟拦住了。
“你说的都有道理,这个计划,我的确早也想到了。”
良久,江辞舟道,“但是……”
青唯凝神,等着他说“但是”。
江辞舟从桌上地图上抬起眼,看向青唯。
他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很早就想好了对策,可是渐渐地,心中却有个不可名状的念头,总也拦着他,让他不要这么做。
万般有道理,说来全是上上策,但是,“你是我娘子,我不能让你涉险。”
青唯愣了下,没成想说到头来,他居然是这个理由。
他们是假夫妻,她很清楚,他必然也清楚,既然是假的,实不该为这些虚无缥缈的身份所累。
但他这话到底是好意,她没多说什么,只是道:“这个暗牢,无论你我谁去,皆是涉险,其实没有分别。”
她见江辞舟不语,又道:“再说你也不必多担心,城南暗牢我都劫的,还怕这庄子上一个暗牢么?
“眼下邹家获罪,何鸿云被拔出巡检司、卫尉寺两颗毒牙,这么草木皆兵的时候,他为防手牵连,必不敢在自己的地盘上动用弩矢、火药。没了这些致命之物,一个暗牢,我想保命并不困难。
“再有,其实我也不用撑太久,我只要下到暗牢,扶夏就已经掉包了,这时候你带人到庄上,尽快逼出扶夏,我也就平安了。”
青唯看着江辞舟,最后道:“我虽不知道你最终想做什么,单就何鸿云这一桩事上,你我的目的是一样的,皆是为了那洗襟台。”
“既是为了那洗襟台,当知此行凶险,不可能事事周全。”
“当年洗襟台下丧生百余,徐述白一干士子杳无音讯,洗襟台为何坍塌至今成谜,可何鸿云却借着这座楼台,贪墨栽赃,扭转黑白,升官立功,眼下既有这么一个机会揭发他的罪状,你我都知道,这个险,不犯也得犯。”
江辞舟移目看向屋外,只这么一会儿功夫,云端的霞彩就散了,暮色浮上来,流墨一般,将最后的日色一寸寸吞没。
“一个时辰。”
他说。握了握垂在身侧的手,“不是从你下暗牢算起,从你进祝宁庄,到我看到你平安无恙,一共一个时辰。超过这个时间,无论事成与否,我会立刻派人去暗牢。”
青唯立刻点头:“好。”
她不愿耽搁,随即便要出发,刚要收拾,一回头,却见江辞舟仍旧沉默地坐在桌前。
她知道他大概是在担心,想想也是,他们虽互不知根底,好歹在折枝居同生共死过了,今日下暗牢的换作是他,她应该也会担心。
青唯问江辞舟:“你那个玉坠子,带在身上吗?”
江辞舟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她指的是他的扇坠子,“嗯”一声,起身拉开一旁多宝槅子的抽屉,把坠子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