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麟的背影,也这样在这个早chun的清晨,在踏碎薄霜的簌簌脚步声中,渐渐消失在了初念的视线之中。
倘一切如旧,下一次他的归来,将会是数年之后的事了。
初念这一个早上,坐在马车里的时候,心绪有些微微的不宁。在想回去后要面对的人和事,也在想徐若麟临走前说出的那些话。直到快中午,外头的人说曲阜城就要到了,这才打起jg神。
曲阜古称鲁县,周朝鲁国国都,因鲁城中有阜,委曲长七八里,故名曲阜,以圣人诞地而闻名。此地离青州虽有些远了,但福王与中央对抗的消息,还是已经传了过来。初念从车帘里往外看出去的时候,不时会看到成队的士兵急匆被拔往自己来时方向的qg景,一派山雨yu来的景象。为了避让,马车还数度停在路边等队伍过去了,这才在围观路人的议论声中继续前行。
如此耽搁了些功夫,本预定中午能到的东城门,晚了一个多时辰才抵达。等在那里迎接的,是个初念先前无论也想不到的人。她的表哥王家的王默凤。
王默凤比半年前初念回门时遇见的样子要黑瘦了些,但一双眼睛仍是那样明亮。他瞧着已经等了许久,听到初念惊诧叫他&ldo;表哥&rdo;的声音从马车里头传出来时,露出笑容,急忙跑了过来。先朝苏明见过礼,认识了后,这才到了初念马车前,道:&ldo;表妹,你可都好?&rdo;问这话的时候,大约是心qg激动,连声音都有些发颤。
初念应好后,王默凤猜到她心中疑虑,立刻解释道:&ldo;我小半个月前从山西回,取道济南时,恰巧竟遇到了徐家周管家一行人,晓得你竟出了事,便留了下来一道等消息。只是官府一直推脱,心中极是焦急,只恨自己无用,帮不了什么忙。数日前得到苏郡伯的传信,知道了你的下落,大家伙儿这才都松了口气。周管家伤仍未愈行动不便,我便自告过来迎接。表妹你幸而有郡伯公出手相救,我……&rdo;
他停了下来,转身朝苏明又恭恭敬敬地再次作揖道谢。
苏明方才听他自我介绍时,晓得他是都察院正三品左幅都御使王鄂的幼子。王鄂在朝中,素来以清正直言而闻名,他也听说过,此刻见这位王家公子相貌端方,谈吐得当,自然也是好感倍增。见他再朝自己作揖道谢,忙回礼。两拨人这才一道往城里徐家人落脚的驿馆去。
初念记得出事那日,周平安尺素等人为护自己,均是受伤。路上便打听伤qg,得知已经好了许多,这才放心。至于惹出这摊子事的徐邦亨,晓得自己捅了漏子,回去后恐怕没好果子吃,担惊受怕,加上水土不服之故,倒是病得挺厉害,前些天一直躺着起不来,后来接到苏家的消息,这才起色了些,只今日仍在养着,这才由王默凤出城来接。
一行人到了驿馆。周平安尺素等人,俱是担惊受怕了这么多日,早觉着她凶多吉少了。旁人倒还好,尺素却是哭得连脸都肿了,方这几日才消下了些。与初念相见,见她安然无恙,气色也与起先相差无几,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不顾还缠着绷带的胳膊,抱住她便又抽噎了起来,只不过这回,流的却是高兴的泪了。
济南府知府本就无力破这场劫案。被王默凤催bi得紧,又接到了福王杀了敕使的消息,正心烦意乱着,前几日忽见国公府的人过来销案,得知了经过,松了口气。芷城的苏家,他自然是知道的。家族在当地不但德高望重,郡伯爵位论起来也是正四品,与自己正相当,虽没过去曲阜,却也亲笔写了封谢信,托徐家人转了去。
当夜在曲阜整休一夜,次日一早,初念一行人与苏明辞别,便沿官道往金陵赶回去。过两日,正遇到闻讯被派过来还在路上的崔多福等人,一道合并了往回。怕受战事影响,路上自然紧赶,谨慎更是不用说了。如此再过小半个月,在二月初的时候,历了劫难的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国公府。
初念回程路上被劫,下落不明。这消息国公府的人早得了。司国太廖氏等人自然焦急万分,今日见她终于安然回府,周平安又讲述了她在路上被劫当日便遇芷城苏家人被救下的事,上下人等这才都松了口气。廖氏当即便叫人准备谢礼,着人尽快送往芷城,以表谢意。
一番忙乱过后,初念终于回了濯锦院安顿下来。当时王默凤送她至国公府大门前时,并未入内便离去了。初念一路回来时,倒不是没想过自己先前想托他在燕京买地的事儿。只考虑到战乱马上要起,便是此时跟他说了,他也不方便过去。等日后有机会了再托他,等战事一平便过去置办也是一样,所以先便按捺下了这心思,只打起jg神,细细地想好话,准备迎接接下来可能的会遇到的盘问。
廖氏当日虽立刻便叫人备礼送去芷城苏家表谢意,只心里,却始终有个疙瘩。没几日,这日经过一处游廊时,在拐角前恰听到两个偷闲的丫头正凑在一棵棠树根边嘀咕闲话。一个道:&ldo;……二奶奶当时被几十个贼人拿明晃晃的钢刀给掳走,一下竟碰到了贵人相救了。这也实在是命大,往后必定会有后福……&rdo;
&ldo;嗤‐‐&rdo;,另个丫头嗤笑出声,&ldo;就你老实,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被苏家人救了是不假,只到底什么时候遇上救的,那可就难说了。一张嘴还不是长在人身上,想说几时就几时呗……&rdo;
&ldo;你,你是说?&rdo;起先那丫头仿佛恍然大悟,声音都猛地拔高了几分。
&ldo;都在胡言乱语些什么?&rdo;
另个丫头正要接话,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这样一声。回头见竟是太太跟前的沈婆子,不远处廊子里,廖氏也正y沉着脸看过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被沈婆子上前各自狠狠掐了一把腮帮子,两个丫头疼得直掉眼泪,却是不敢出声。
&ldo;作死的东西!不好好做事,背地里竟专门嚼这种主子的烂舌根,吃饱了撑着是要剪舌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