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阳看见六爷之后,就领着他往书房走去,我一出门,就发现叶展,石头,洪川他们都在楼下的客厅里守着。叶展半坐在沙发靠背上,叼了只烟,也不吸,烟灰很长,不知道在想什么。见我看着他,他眨了眨眼,对我一笑,笑容却有点无奈,顺手掐掉了烟,跟着我们一起进了书房。
小书房壁炉里的燃烧着木柴“噼叭”作响,舞动着的火焰给屋里带来一丝暖意,可我的心依然是冰凉的。大家都各自找了位置坐的坐,站的站,书房的门也关上之后,墨阳才开口说,“陆城,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六爷没有回答他,而是看着我说,“清朗,过来,”我立刻走到了他身旁。
我抬头看向他,六爷琥珀色的眸子立刻牢牢地锁住了我的,我毫不躲闪地看着他。“那天你问我关于傅骋的事,我问你为什么,你说你有自己的理由,现在能告诉我了吗?”他的语调比刚才柔和了些。
“嗯,因为他是我的亲人,他真正的名字叫陆云驰,”我轻声说,“什么?!”正在点烟的叶展忍不住叫了一声,刚划着的火柴也掉在了身上,他赶紧拍了两下。”
我不管他,只看着六爷,“我说过,我什么事情都不会瞒你,这件事没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你受伤害,你说过,有些事情你也是无能为力的。”“这么说他是你舅舅,他是来找陆家复仇的,那风轻姑姑她现在……”看我脸色一白,六爷闭上了嘴,眼底闪过一抹痛楚。
“墨阳冷冷地哼了一声,“陆风扬带人找到了我母亲和清朗的父亲,那里最后只剩下一片焦土。”六爷没说话,只是轻轻地抱我入怀,我无声地流着眼泪。在这段日子里我备受煎熬,我根本就不想瞒着他,可为了他的安全,我什么也不能说。现在终于可以说明真相,我的心总算踏实了一些。
“清朗也是为了你好,才不跟你说的,”墨阳抱臂站在壁炉前,“照这么说,那你联合陆云驰来复仇,也是为了六哥好了,”叶展半讽地说了一句。墨阳转回身,看着叶展,目光炯炯,“我们确实想报复,可这回并不全是为了复仇。”
“怎么讲?”六爷皱眉说,墨阳冲他嘲讽又有点怜悯似的一笑,“看来陆仁庆到现在都没有和你们说实话,他没告诉你们,他接的订单是日本人的吗?”“你说什么?!”六爷和叶展一起叫了起来。他俩对视一眼,六爷迅速低头看我,我点了点头。
“原来都是真的,那些传言也是真的,”叶展喃喃说了一句,他脸色阴沉了下来。“在我和你们说细节之前,陆城你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和傅骋有联系?”墨阳靠在书桌边,抱臂看着六爷。
六爷眉头紧锁,“是烟味,”我心想果然如此,墨阳却有些吃惊,“那天在花圃,你和清朗身上的烟味,是我曾经闻过的,那晚在戏院,傅骋抽的就是这个味道的南洋烟,因为味道很香,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可你当时什么也没说?”墨阳问,“对,因为当时看来,你和傅骋之间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关系来,可后来我查过,那天吴孟举确实不在上海,那徐丹青非要让你们去花圃的原因就很奇怪了,”六爷摇了摇头,“可我真没想到,傅骋就是陆云驰。”
“竟然是因为烟味,”墨阳自嘲地一笑,又对我说,“清朗,你说抽烟不好,看来是有道理的,”我还能说什么,惟有苦笑以对。“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墨阳又问,然后恍然大悟地说,“也对,你既然都怀疑我了,自然会派人盯在这儿。”
“我怎么知道你会在这儿并不重要,大哥的钢铁厂房设备,是你们炸毁的吧?还有那几车皮的矿石,”六爷瞬也不瞬地盯着墨阳看。墨阳不在乎地一笑,跟叶展要了只烟点燃以后,才慢慢地说了起来,六爷和叶展不时插话问一些问题。
陆仁庆因为得到秘方可以大规模生产订单所需的钢铁,不但建了新的炼炉,还四处收购了很多原矿石。可就在他的炼炉刚刚建好的第二天深夜,工厂就发生了爆炸,所有的炉子都被烈性炸药炸得粉碎,看厂子的保镖也死了几个人,看炉的工人们却只被人打昏,丢到了厂子外面。
墨阳提供了炸药,炸药来源他却没说,而真正下手的却是督军,他带着何副官还有几个陆云驰的手下,悄悄地潜入工厂,放了炸药。听到这儿我才明白,督军说他马上要离开去另一个地方是什么意思了。他做了这样的大事,肯定有人追查,他只能走。
陆云驰做的并不止这些,他跟着陆仁庆四处去收购矿石,理由当然是说,这生意他也有份,得盯着,毕竟一旦成功,他们获得是数十倍于平常的暴利。陆仁庆也没怀疑,他们一起请的铁路局局长吃饭,最后在签订铁路运输合同的时候,是两个人同时签的名。
矿石已经装车,炼炉就快要建好的时候,陆仁庆得回去一趟验收,陆云驰借机拿着合同找到了局长,跟他说计划有变,半路上要提前把货卸下来。
因为陆仁庆正在去工厂的路上,那个局长也找不到他,再说这合同本就有“傅骋”这个签名,也就不疑有诈。他通知了调度,让已经出发的火车,停在了陆云驰所说的那个车站上。
看着几乎成了废墟的炼炉,陆仁庆暴跳如雷,后来去车站准备接货的人又回来说,车站告诉他们,矿石已经提前在一个小站卸货了。陆仁庆大惊失色,迅速地打了个电话给铁路局长,人家说是傅先生让这么做的。陆仁庆再找傅骋,人自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