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风雨兼程,七天之后的黄昏时分,易明带着负伤的李畋回到岜沙。
岜沙苗寨再一次沸腾。
寨主下令封死所有进山的路口,派人日夜把守,有悍然闯入者格杀勿论。岜沙苗寨成了一座堡垒—人心筑成的堡垒。岜沙汉子将平日里对付野兽的枪口对准了比野兽更凶残的日本人。
随后而至的渡边一郎最终在岜沙人的枪口下却步,没有贸然和岜沙人正面交锋。渡边一郎很清楚,这里毕竟是中国的腹地,日本军队再强也是鞭长莫及,万一闹出事儿来,中国人一人一口吐沫星子就能把他们淹死!但渡边一郎并不死心,而是在山寨外围布设眼线,耐心等待李畋离开岜沙的那一天。
回到岜沙的第二天。
李畋躺在竹床上,伤口被雨水淋过,已经感染了。
阿雅静静地守候在李畋身边,用竹管盛水滴入李畋已经干裂的唇。看着李畋的病容,暗自垂泪。
李畋苍白地笑笑:“阿雅,哭什么?我这不好好的吗?”
阿雅索性哭出了声:“李先生,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让你变成这个样子?是什么人这么狠毒,非要置你于死地?”
李畋依然苍白地笑,他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阿雅的问题。只是说:“放心吧,我死不了。我从悬崖上跳下来都没有死,这次更死不了。我命硬,阎王爷不要我。”
阿雅抽泣,泪水止不住地流。
“阿雅不哭,都快要做妈妈的人了还哭鼻子?”李畋的眼中流露出父亲般的慈祥。
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易明背着一篓草药回来—全是一些治疗创伤的赶风柴、岩豇豆之类。
山里人不懂西医,也从来没有见到过真正的枪伤,只有按治疗金创伤和火枪伤的办法来弄。岩豇豆研成粉末外敷,赶风柴煮水清洗。能想到的办法全用上了,但依然不见伤势好转。伤口溃烂一天比一天严重。
“易明,易明……”李畋轻唤。
易明一边答应一边走到李畋的床前。
李畋拉住易明的手说:“易明啊,一定想办法把我治好。我不怕死,可我现在不能死。还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等我去做。”
易明强忍悲痛:“李先生,你会好的。等我们的孩子出世,还要请你吃满月酒呢!”
李畋笑道:“哦,那一定很热闹。”
阿雅说:“很热闹,整个寨子都会来呢!”
“那我一定得参加。易明,快找一根绳子来,把我绑在床上……”李畋说。
易明和阿雅面面相觑,而后不解地看着李畋。
“你得把子弹给我取出来,那东西留在肉里我好不了。把我绑在床上你才好动刀。”李畋又道。
易明面露难色:“可是,我不会取啊!”
李畋很沉着,这主意仿佛已经想了许久:“很简单,你就照我说的做。拿你的短刀在火上烤过,然后割开我的伤口,那些烂肉就直接割掉了,找到子弹就把它剜出来。这就行了!”
“会流血的,流很多的血。”阿雅担心地说。
“多采些止血的草药,再准备几块布。没事儿的!子弹不弄出来才会要我的命。”
易明想了想:“好吧!我这就去弄!”
“易明!……”阿雅叫了一声,她看看自己的丈夫,再看看李畋,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易明说:“没别的办法了!”而后转身出去。
不大一会儿,易明就找齐了所有的东西回来。
李畋想自己翻身,但四肢无力。
易明帮着李畋翻了身。
李畋俯卧在床上,肩部的衣服早已经被撕开一个大洞,伤口已经不堪卒睹。
易明开始捆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