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檀近日接手了鄀州大小事务,开着州府的门处理诉讼案件,不少人都认识他。他牵着曲悠的手从城墙上一路走过去,有不少年青男女都在惊喜地行礼。
“周大人……”
“大人和夫人的感情真好,七夕也来此处放灯呢。”
周檀显然有些不习惯这样的热情,僵硬地点头。
曲悠笑眯眯地与众人打着招呼,不多时,她手中便被塞了油蜡纸制成的天灯两只,有热心的女子过来教她将愿望写在天灯上,与夫君一同放飞。
她本觉得有些幼稚,但是接过笔就忍不住,背过身去飞快地写了一句——
“愿周檀此生再不会孤苦无依。”
她近些时日越来越多地为未来恐慌,下意识的愿望便是如此。在遇见她之前,周檀的日子过得伶仃孤苦,而他本身又是个想不开的人,如果她终究有一日会离开这个世界,那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周檀再不要一个人了。
想到这里,曲悠感觉自己鼻尖微酸,于是继续写。
“被许多人理解铭记爱护,且永有知交。”
她写完之后将笔一扔,胡乱地遮了起来,凑过去看周檀在写什么,周檀措手不及,被她看去——
“大胤海晏河清,吾妻长命百岁。”
有人在原处吟唱着曲悠听不懂的歌谣,西境的歌谣与汴都截然不同,不仅语言受到了西韶的巨大影响,也全无京都婀娜风流的婉约,听起来悠荡空灵,甚至带了一二分圣洁意味。
城墙上有女子在跟着吟唱,周檀借着月光看见曲悠眼睛有些红,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曲悠摇头:“无事。”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来:“我们一起来燃天灯罢。”
周檀应了,先放了自己那只,轮到她时,周檀想看看她写了什么,却被她拦下:“愿望看到了,就不灵了。”
周檀低低地埋怨:“可是你都看到我的了。”
曲悠耍赖:“那不算,不算不算,呸呸呸,肯定会实现的。”
天灯悠悠荡荡地从二人面前飘起,烛火恰好映亮了周檀的眼瞳。
曲悠突然发现,自从来了西境,周檀眼睛当中从前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冰已然消弭,此刻他目光炯炯,充满了轻松与愉悦,这样的情态,是在汴都绝无可能见到的。
倘若他能够永远如此毫无心事便好了。
周檀揽住了她的肩膀,与她一同从城墙之上向远方眺望,格里拉群山在月光之下影影绰绰,恍惚之间还能看见山间居住的原始部落燃起的火光。
歌声在这片土地之上回荡,曲悠顺着周檀的目光,看见他们放飞的两只天灯交缠依偎着,悠悠荡荡地飘向了黑暗的远方。
太子妃刚刚亲自从小厨房端回热好的膳食,便见婢女低眉顺眼地推门进来,道太子殿下回府了。
太子府中规矩极大,婢女们穿的都是软底缎鞋,走路几乎没有声响,生怕哪一步重了惹得殿下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