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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第2页)

彭玉麟正待答话,陡然听得城外窟窿窟窿的几个土炮之声,他们的大门外面,跟着哄起一阵阵的逃难声、呼天声、哭喊声、脚步声、小儿啼哭声、街犬狂吠声,仿佛业已破城的样子。只好不答这话,单向宓夫人说道:“这种声音不好,难道匪人已经进城了么?快快让我前去看来,难逃的事情,更比你所说的甚么遗嘱不遗嘱要紧。”

宓夫人此时也已听得清楚,早已吓得亦想起来逃走。一听彭玉麟如此在说,连连上气不接下气的答道:“快……快……快…去…去…去看来,好想别法。”彭玉麟听说,连忙匆匆而去。

宓夫人一待彭玉麟走后,忙去拉她那最心爱的那个翠屏丫环,抖凛凛的说道:“你前几天不是还对我讲过的么,那个洪秀全手下的匪人,不比寻常的土匪。每破一城,就要屠杀三天。必须奉到封刀的那道命令,方才歇手。还有那些奸淫焚掠,也比别个土匪厉害。我是病人,怎么吃得这个惊吓。”

翠屏抖凛凛的答道:“我们当铺里的那个新来的厨司,他就是从衡州逃出来的。莫说夫人现在有病,受不了这种惊吓,就是我们这些年轻一点的下人,一被他们看见,也没命的。”

翠屏还待再说,只见彭玉麟已经回了进来。瞧他脸色,似比起初略反安静一些。她就先问道:“彭先生,倒底怎么了?我们夫人要想逃难呢。”

彭玉麟见问,一面仍去坐在宓夫人的床沿上,一面答话道:“你们大家莫吓,我方才出去,可巧遇见一个同乡,现在正在杨载福手下当团练,守的是南门。据他说,他们防堵极严,长毛未必能够破城。所忧的是大家是在吃草皮树根子,恐怕还是先饿死呢。”

宓夫人接口道:“难怪我前两天想喝一顿白米稀饭,有了雪白的银子,没处买米。”

宓夫人说完,又对彭玉麟微蹙其眉的说道:“我此刻竟被这个炮声一吓,反而好了一些。遗嘱的事情,可以暂缓一缓,先要留心逃难要紧。”

彭玉麟一听此话,仿佛释了重负一般,当下忙去宽慰宓夫人道:“你的遗嘱本来多事。逃难的事情。我负全责就是。一有不好消息,我们那位同乡,会得奔来送信的,你尽管放心医病吧。”

宓夫人听了,微点其首,算是答应。

彭玉麟刚待立起身来,要回当铺去的时候,忽见那个翠屏丫环,朝他身上一指。正是:

恩情自古都知少

慷慨而今本不多

不知翠屏丫环忽朝彭玉麟身上一指,究为何事,且阅下文。

第二一回 任水师保全湘省 遵秘计攻克岳州

彭玉麟正待站起,回到当铺里去,忽见那个翠屏丫环,把手向他身上一指。此时翠屏的这个举动,非但彭玉麟有些莫明其妙,连她那位朝夕在一起的女主,也是不解。当下大家只见翠屏将手一指之后,跟着回彭玉麟道:“彭先生,你怎么还穿这件很旧的接衫①,把我们夫人送你的那些新衣服弄到那儿去了?”

彭玉麟一见翠屏这人,忽然夹忙之中,说此不急之务起来,不觉被她弄得笑了起来。一位老实正直的人,也会说句戏语道:“我因没钱买米,去煮稀饭,只好把它统统当在你们的当铺里了。试问不穿这件破旧接衫,去穿甚么?”

翠屏尚未得语,那位久病未愈的宓夫人,她却刻刻关心她的这位未婚夫婿,一时当作真事。忙怪彭玉麟道:“这个就要怪你自己不好的了。我家虽然不是十分大富。一点衣穿,似乎还不为难。你要钱用,为甚么不向我来拿呢?”彭玉麟至此,方始笑了起来道:“我在和翠屏姑娘说戏话。我又不嫖不赌,何至当当。实在因为向来寒素出身,一旦穿了华服,反觉满身不大舒服。况且现在的一班老百姓们,连当一串钱的当头,都当不出了,我在你们当里,确是亲眼见的。我再穿此华服,于心也觉不安。”

宓夫人一听她的这位未婚夫婿,存心这般仁慈,不觉笑上一笑。

彭玉麟回到当铺。心知洪秀全的这股巨匪,势已至此,不是随便可以扑灭,于是更去用心研究那个兵书。又过几天,翠屏走来报告,说是她们夫人之病,这两天稍觉好些。彭玉麟听了,自然放心一点。谁知他正在日日夜夜研究兵书,以备将来报效国家的时候,那个经理先生偏偏不甚识趣。不知怎样一来,被他知道彭玉麟会画梅花,他就死死活活的要请彭玉麟替他画几幅屏条。彭玉麟如何还有这个心思,只好推说不会。

又有一天,这位经理,又不知从何处找来一幅帐沿,确是彭玉麟画的,他就以此当作证据。可巧不巧,刚被那位曾国藩走过瞧在眼内,一见那幅梅花,虽只寥寥几笔,可是一种淡雅之中,宛然露出一派高傲之气,便知这个看书的朝奉,必是一位市隐。好在他本在想问城里几家当铺,捐募几文军饷的。他就一则两便,踱进当铺。

等得他已进门,那个经理,方才认出他是团练督办曾大人。自然像个狗舔屁股似的,连连口称曾大人,今儿怎会亵尊驾临小号。那个经理说了这句,又不得曾国藩答话,急又亲自去把一张太师椅子,移至当当中中,用他那件白夏布长衫的袖子,向那椅子上,拂上几拂。一面请曾国藩去坐。一面又在喝骂几个学生意的,见了曾大人到来,还不泡茶。此时的这个经理,平心而论,总算也很巴结这位曾侍郎曾大人的了。

谁知这位曾侍郎曾大人,他的醉翁之意,却不在酒。虽在微微点首答付,已去向着坐在那儿呆呆看书的那个朝奉,连拱其手的问道:“你这位先生贵姓,为何凝神一志的在此看书。”

那时的彭玉麟,只因注意书上,心无二用。自从那经理和曾国藩说话起,一直到曾国藩去招呼他止,一古脑儿的的确确一点都未听见。及至经理瞧见彭玉麟不去答复曾国藩的说话,生怕一得罪了这位手操生杀之权的曾大人,那还了得。只好忙不迭去把彭玉麟的书本抢下,又指指曾国藩这人对他说道:“这位就是此地的团练督办曾侍郎曾大人,彭先生快快向他行个礼儿。”

彭玉麟至此,方见曾国藩忽去和他说话,他也微觉一愕,赶忙站起。正待答话,复见曾国藩又在问他道:“老兄既是姓彭,官印二字可是叫做玉麟的么?”

彭玉麟听说,更是一惊道:“晚生正是彭某,不知大人怎么知道?”

曾国藩不待彭玉麟再往下说,一面呵呵一笑,一面就在彭玉麟坐的对面一把椅子上,自己先行坐下。又把手朝着彭玉麟一伸道:“快请坐下,让我告诉你听。”彭玉麟只好遵命坐下。

曾国藩又问道:“老兄的台甫是那两个字。”

彭玉麟又恭恭敬敬的答道:“不敢,晚生小字雪琴。”

曾国藩听说,方把前几个月,接到他那同年金日声,函荐彭玉麟之事,说了出来。跟着又说道:“我方才路过此地,瞧见老兄目不停留的在此看书,已经有些希奇。”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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