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淼到温家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年纪大约在四五十岁上下的妇人提着一大桶衣服往里走。她面色虽有些疲惫沧桑,头发却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的衣服虽是补丁摞补丁的,但蓝中泛白的布料,看上去格外干净。她手里提着的衣服样式布料都不太相同,看着不像是一家的。结合之前打听到的信息,江淼猜测,这应该是她从别处接来的工作。
“请问温婶子是住这里吗?”江淼有礼地问道,虽然他觉得这是温婶子,但毕竟不能确定。
那妇人讶异地抬起头:“小哥,你找我做什么?”
“原来您就是温婶子,我是前头明丰街江家小铺的掌柜,铺子里做早食生意,想着找个手脚利落些的洗刷工帮衬一下。听人说您是个手脚麻利的,我就找来了。”
温婶子愣了愣,将衣服提进院子,然后抹了把手又出来了。
“里头不太方便,我就不请你进去了。小哥,你是说,想让我去你铺子里当洗刷工?”温婶子确认了一遍。
“是啊,我铺子里正好还缺个洗刷工。每天早上大概晨钟响完就开业,巳时左右闭店。闭店之后,再帮着洗洗切切,早上中午包两顿饭,工钱暂时定了八百文。”
江淼明白她的顾虑,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她院子里还有小媳妇大姑娘的,外人是不好随意进去的,便只站在门口和她商谈。
八百文,对于年富力强的小伙子来说,有点鸡肋。但对这个年纪逐渐老迈的妇人来说,却已经够多了。她每天帮人洗衣服做杂活,累到腰都直不起来,一个月也只能赚五六百文。这家铺子有八百文,还包两餐,听上去属实不错。
“江掌柜,这活我倒是能干,只是有一点,我需先说清楚。”温婶子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江淼道:“你说吧。”
“我是个寡居之人,嫁进来没几年,家翁和丈夫便接连去世了。这么多年,大家都说我是个晦气的,会招来霉运。以前我也在铺子里找过活,但最后都被掌柜的赶走了。”有些甚至连工钱都不肯结给她。
江淼注意到,温婶子在说这话时,眼里不悲不喜,似乎人们利用她的痛苦再次将她刺伤一事是微不足道的。她静静地等待着江淼的决定,没有一丝怨怼。
“生老病死都是有定数的,哪能怪在别人身上?至于霉运不霉运的,单看您那些孩子个个都健健康康的,就知道是假话了。”江淼道。
温婶子顿了片刻,然后笑道:“既然掌柜的不介意,那我明天就去上工。”
“行,我家铺子就在明丰街靠东头的位置,门前有一片空地,搭了棚的便是。”江淼将位置告诉她,他说的很详细,怕到时候温婶子找不到他的店。
温婶子道:“招牌是江家小铺吗?我也粗粗识得几个字,到时候定能寻到。”
江淼笑了:“这样最好。”他有些奇怪,古代一般女孩能认字的家庭,条件应该都挺好的,怪不得温婶子的谈吐听上去和寻常妇人有些不一样。
因为心里好奇,所以直到带着两个孩子回家时,江淼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因此,他没注意到,侧门边上,此时正站着一个人。
“裴澈哥哥来了!”一个没注意,一个不会叫人,三人之中,只有小石头欢快出声。
江淼心里一惊,抬头看去,果见数十日不见的裴澈此时正站在门边也朝这边看过来。与他视线对上的瞬间,江淼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眼睛。
“小木头,你哥哥来了。”江淼推了推裴沐,让他上前去。
裴沐仰头看了看他,然后走到裴澈面前,拉了拉他的手。裴澈摸了摸他的脑袋,牵着他的手,等待江淼打开侧门。
江淼僵硬地走过去,裴澈微微让了让,可近的仿佛只要微微一动,两人就能碰上。他摸出钥匙,几次都对不准锁孔。裴澈叹了口气,接过他的钥匙,将门打开,而后更是仿佛主人一样,掏出钥匙,将房门打开走了进去。
江淼和小石头跟在他们后面往里走。一进屋,江淼就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我去做饭了,小石头,小木头,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啊?”
小石头还没出声,裴澈先开口了:“小石头,你带沐儿进书房去写写字吧。”
“哦。”小石头乖巧地答应,然后牵起裴沐的手往书房走,快进屋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瞧了他们一眼,脸上有些担忧的神情,想来是感觉两人之间有些不对味了。
江淼眼睁睁地看着能够打破尴尬的两个人离开,不由痛心疾首。
“呃,裴澈,我去做饭了,你自便。”快速扔下这句话后,他赶紧走进厨房,不料,裴澈也掀开帘子跟了进来。
往常这位爷几乎不进厨房,这会儿跟了进来,也不说帮着干点活,就直勾勾盯着江淼的背影,一声也不出。
江淼努力忽略身后的视线,可却怎样都做不到。他叹了口气,转过身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为什么不来国子监?”裴澈看着他,声音有些落寞,眼神里也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自那天起,江淼再也没去过国子监,虽然东西还是按时让人送来,可裴澈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我不是忙嘛,”江淼尴尬地笑了笑,“铺子刚开,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