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式微,战火已燃,守将投敌,我的国要乱了。
我从揽华楼下来,慢慢走回天华宫。天未暮,我早早熄了灯,躺在榻上合上眼。其实未能真正睡去,因为心里没有着落,有几回触碰到梦的边缘,便陡然惊醒。但就这么周而复始地合眼睁眼,时间也渐渐过去,等我起身推开窗,外头已是深夜了。
小三登引着卫旻从廊外走来,一见我,讶然道:&ldo;公主您已醒了。&rdo;
我问:&ldo;什么时辰了?&rdo;
&ldo;快四更天了。&rdo;卫旻答,他有些着急,&ldo;公主既醒了,便去子归殿一趟罢。陛下昨晚议完事,留下焕王爷、慕将军,还有几位大人在子归殿商讨军情,后来聂将军过来了,与焕王爷没说两句便吵了起来,连陛下喝止都不顶用,属下想着焕王爷与聂将军一向能将公主的话听进去,还请公主过去一劝。&rdo;
我问:&ldo;他们可是为月凉山梁亥投敌的事吵起来的?&rdo;
&ldo;公主已知道了?&rdo;卫旻愣了一下,随后重重叹一声,&ldo;确实是为这个。&rdo;
后宫的夜极静极沉,到了前宫,却是另一幅景象。
子归殿外灯火通明,朝臣们三三两两地聚在御书房前议事,刘成宝端着拂尘在廊下走来走去,一见我,迎上来道:&ldo;昌平公主您可算来了。&rdo;
我问:&ldo;二哥二嫂仍在殿里吗?&rdo;
&ldo;仍在呢。&rdo;刘成宝应道,叹一声,&ldo;吵个不停,圣上也没法子。&rdo;
他退开一步,要引我上石阶,自己却没留神磕绊了一下,直到摸到一旁的廊柱才站稳。
我见他脸色苍白,不由道:&ldo;刘公公年纪大了,成日在皇兄身边伺候,自己也当多歇息才是。&rdo;
刘成宝苦笑一下:&ldo;昌平公主关心老奴,是老奴的福气,可眼下这个当口,谁能歇得好呢?杂家不能安心呐。杂家就是个奴才,只要能把圣上伺候好了,累一些也不妨事。圣上为国事操劳,已连着几日没合过眼了,昨日头疼得厉害,传太医来看,说是……说是太辛苦,犯了头疾。&rdo;他说到这里,声音哽咽,抬手在眼角揩了一把,&ldo;叫公主见笑了,杂家给公主打帘。&rdo;
子归殿里除了慕央、二哥二嫂,还有枢密使大人与兵部尚书,大皇兄以手支额,面上疲态尽显,见了我,道:&ldo;阿碧,你先坐。&rdo;
我依言在他的右下首坐下。
二嫂看我一眼,朝大皇兄拱手:&ldo;陛下,那就这么定了,末将把手上的三万聂家军交给焕王爷,明日一早启程去西里,将守在那里的聂氏余部为陛下召回来。&rdo;
二哥道:&ldo;聂氏余部与你聂家军早已分道扬镳,大都归了远南与辽东,你现在要去把这些人召回来?你当姓于的姓沈的都是吃闲饭的?不知道先下手为强把你除之而后快?&rdo;
二嫂道:&ldo;聂氏与沈氏世代交好,辽东的兵谁不认我聂璎,我既敢去,就不怕不能活着回来!&rdo;
&ldo;你是驴生的脑子?!&rdo;二哥怫然大怒,&ldo;这种时候了还提交情?交情值几个钱?燕三皇子此前几乎年年出使大随,平西李栟十天前还在除夕夜恭贺吾皇大婚,现在呢?起兵的,入侵的又是谁?!&rdo;
&ldo;焕王爷带着五万随兵去月凉山突围就堪称明智之举了吗?&rdo;二嫂道,&ldo;此次突围生死一线,一旦败了就是十二万条性命!王爷不顾及自己的命,难道不顾及深陷北漠苦苦作战的萧将军与万千将士们吗?!&rdo;
二哥道:&ldo;存亡关头本就是生死豪赌,本王既有胆子去月凉山,就是赔了这条命,也会为陷在北漠的七万将士撕开一条血路。从南调兵已来不及,为凑集本王的五万,已然抽空了大随中都数座城池的兵力,你的聂家军合该在这个时候担任起守卫大随中都的责任,拆东墙补西墙,倘本王在月凉山胜了,大随中都失守,才是真正得不偿失!&rdo;
枢密使听到这里,道:&ldo;王爷与聂将军所言都不无道理。其实就大随眼下的状况来说,昌平公主与沈三少定下婚约,辽东暂不敢轻举妄动,所谓中都失守,其实就是怕远南也举兵……&rdo;他说到这里,狠狠一叹,&ldo;左右现在远南的世子大人在九乾城,我们不如胁他作质,如此一来,远南不敢动作,聂将军便可将守卫中都的三万聂家军给焕王爷了。&rdo;
&ldo;枢密使大人真是糊涂了!&rdo;兵部尚书一听这话,即刻反对,&ldo;眼下大随外患不断,应付燕敌与平西已然分|身无暇,何故再去招惹远南?远南的世子大人威望极高,大随一旦挟了他,远南当地一定民怨沸腾,极有可能当下就逼反远南,到时腹背受敌,才是真正自寻死路!&rdo;
枢密使道:&ldo;远南王与那位于世子本来就没存好心,眼下作壁上观,不过是想等随与燕战到不可开交时,坐收渔翁之利罢了。反正他们早也是反,晚也是反,现在逼反了又怎么样?依老臣看,放于闲止回远南等同于放虎归山,不如杀了!&rdo;
慕央道:&ldo;若杀了他,大随以北要对付燕敌与平西反军,以南更要应付远南,这种时候,桓会不会动手?且远南未反,我们却先杀世子,民冤四起又当如何?外患本已深重,再失了民心,等同于自毁根基。&rdo;
&ldo;那慕将军的意思,就是不管那位世子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