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绣姑已然将几名医女催上了马车车板,我四下一望,只见十六仍愣怔地立在原地,便唤道:&ldo;十六,快上马。&rdo;
十六陡然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车前,伸手握住车辕,神情十分焦虑:&ldo;公主,不对啊,这不对……&rdo;
他一直说&ldo;不对&rdo;,可究竟是怎么个不对法,他却讲不明白,林统领急了,催马过来,俯身将他拎起,扔到一旁的马背上,径自抽了一鞭,任骏马驮着十六往山下狂奔,然后吩咐:&ldo;走!&rdo;
十骑随兵在前方开道,其余二十骑紧跟在后,山路崎岖,马车没有车棚,猛烈的山风扑面来袭,若不注意躲避,沿途横生的树枝便拍打在脸上。
刚跑出一小段路,深山中,忽闻遥遥一声大笑:&ldo;卫旻,去年在北漠,老子疏忽大意,叫你给跑了,山水有相逢,没想到今日被老子在这儿堵了个正着吧!&rdo;
是卫旻在西林道遇敌了。
前面开道的十骑随兵一听这话猛然勒住马身,林统领朝山端望去,眉间写满担忧。
我忍不住问:&ldo;林统领,可有什么不对吗?&rdo;
林统领倒也不瞒我:&ldo;昌平公主有所不知,方才叫阵的这位,是燕国大将军齐朔,去年卫将军跟着焕王爷带兵去月凉山突围,曾跟他对敌过。是……燕军中,一名不可多得的悍将。&rdo;
绣姑道:&ldo;眼下敌众我寡,卫将军与这样的悍将对上,岂不性命难保?&rdo;
林统领狠狠一叹,再朝山端一望,却下令:&ldo;走!&rdo;
我们只有区区三十骑,饶是回去帮卫旻,也是杯水车薪,不如加紧时间赶路,去甘州求援兵。
这时,十六猛地扑去林统领马前,拽住缰绳:&ldo;统领大人,不能走!&rdo;他朝四下一望,耳朵动了动,惶惶然道:&ldo;这山中、山中有东西……&rdo;
&ldo;什么东西?你倒是说清楚啊!&rdo;
&ldo;有兵,许多兵,像是……&rdo;
十六话未说完,忽听&ldo;嗖&rdo;的一声,我抬头,只见一支冷矢破空飞来。好在林统领身经百战,抽刀一挥,便将箭矢凌空斩成两节。
与此同时,百余名身燕兵自密林里缓缓走出,一名蓄着络腮胡的领头人道:&ldo;林统领,你手下这名小兵身手不怎么样,耳朵却是一等一,老子在这里埋伏了足有半日,任谁都没发现,倒是叫他听出来了。&rdo;
不用说,这络腮胡一定又是曾经跟卫旻与林统领交过手的燕将。
百余名燕兵瞬间形成合围之势,将我们逼入山道旁的密林之中,前后都有弓箭手张弓相向,便是林统领想突围也不能。
络腮胡的目光落到我与几名医女身上,笑了:&ldo;齐将军果然没说错,寻常征兵,都是凑齐五千乃至一万才派去驻地,他卫旻带着一千随兵去淮安,一定有端倪,真是不枉老子埋伏一场,果然有收获。怎么,这几名小娘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rdo;
他说着,一步步走近。林统领欲拦,却听&ldo;噌&rdo;一声拔刀之音,一名燕兵将刀架在了其中一名医女的脖子上。
绣姑迈前一步,行了个礼:&ldo;禀这位将军,我等都是大随的医女,我是掌事的,叫张绣。&rdo;她犹豫了一下,从随身的医囊里取出一方锦盒呈上,&ldo;不瞒将军,卫将军此番护送我等去淮安,的确是另有要务在身。&rdo;
锦盒里有一方千年雪参,是大皇兄交给绣姑,让她危急关头鱼目混珠用的。
&ldo;淮安驻地的刘寅刘大人病重,他是三朝老臣,又长驻淮安多年,深得民心。陛下怕他病重的消息令淮安当地军心动摇、民心浮动,遍寻良方为他诊治,又找来千年雪参,命我等为他送去。&rdo;
络腮胡打开锦盒看了两眼,扔给一旁的燕兵:&ldo;东西不错,老子笑纳了。至于你们几个小娘子‐‐&rdo;他摸着下巴,眼神变得玩味,目光一一掠过几名医女,最后落到我身上,&ldo;嘶&rdo;地抽了口气,&ldo;你,出来,把面纱摘下来让老子瞧一瞧。&rdo;
我心下一抖,脚步竟是被钉住了似的,不敢动弹。
络腮胡等了一会儿,&ldo;呔&rdo;一声,十分不耐烦地走上前来,探手就要将我拽出去,近旁一名随兵上前拦阻,岂知这络腮胡竟是凶悍至极,脚步不停,将腰间刀一抽,瞬时就插入随兵腹中。
绣姑在我身前一挡,努力端出一副笑脸:&ldo;这位官爷,她是民女的徒弟,入门才两年,学艺不精,官爷要看病,民女为官爷诊脉可好?&rdo;
络腮胡将绣姑搡开:&ldo;滚,老子的病,只有最好看的姑娘才医得好。&rdo;
他的力气极大,拽得我手肘几欲折裂。山间还传来交战的喊杀声,一群燕兵看着这副情形,都起了哄,我的耳畔乱糟糟的,愣怔着被他拖出,不敢想要发生什么,双唇不停颤动,后齿却镇定地搁在了舌根上。
正是这时,十六忽然自一旁扑出,一口咬住络腮胡的虎口,对我道:&ldo;就是这个时候,趁乱跑,快趁乱跑!&rdo;
什么趁乱跑?趁……什么乱?哪里乱了?
络腮胡的虎口被咬得鲜血横流,他一挥臂将十六攘倒在地,捡了地上的刀,要往他的心口贯去。林统领伺机而动,脚尖勾起地上长矛,就向络腮胡狠狠一掷。络腮胡人粗心不粗,脑后犹如长了眼,一个侧身,轻巧地避了过去。与此同时,一名燕兵将刀架在了林统领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