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看到沿途的萱草,不只平陵公主,连舒靖靖也大呼好看,薛宜宁就让丫鬟去摘一点,回头让平陵公主和舒靖靖带回去煮来吃,公主欣然应下。
走到水边花厅,四面开窗,水风吹来,格外舒畅,舒靖靖叹息道:“这儿真舒服,倒适合听个什么曲子。”
平陵公主笑道:“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骆大将军一心报国,日夜操劳,可不像旁人养了一堆伶人在家里。”
平陵公主说得对,骆家的确没养艺伎伶人,一来是没用心去筹措;二来是才开府两年,确实还没顾得上。
舒靖靖嘟唇,“我就是随口念叨一下。”说完,却看向薛宜宁眼睛一亮,大喜道:“阿宁不是琴弹得好吗,要不然你给我们弹一曲?”
薛宜宁一怔,惊觉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连忙回道:“那都是小时候弄的些小玩意儿,现在哪还记得那些。”
“不行,你以前答应过我专门弹曲给我听的,现在好不容易见一面,你竟然推辞。忘了也不打紧,你就弹个《长相思》也行。”舒靖靖央求道。
《长相思》是学琴入门曲,她这样说,薛宜宁再推辞说忘了都不行。
笑了笑,薛宜宁只好说道:“两三年没碰了,琴都在库房锁着,说不定早被老鼠咬了。”
舒靖靖大惊:“堂堂‘鸣玉’,竟然说被老鼠咬了?”
薛宜宁朝子清道:“去把琴拿过来吧。”说着就朝舒靖靖道:“我让人去拿了,等下看看。”
其实她怕风,在这花厅内根本吹不得,坐了这一阵,只觉得头嗡嗡作响,身子似有刀在刮着骨肉一样,实在没气力再弹琴。
可舒靖靖突然提议要听她弹琴,又怎知不是有意想让她在平陵公主面前表现呢?这对骆家来说,亦是机会。
这时平陵公主问她:“‘鸣玉’在你手上?”
没等薛宜宁回话,舒靖靖就忍不住问:“舅妈都知道‘鸣玉’?”
平陵公主回道:“合着就你能知道,我不知道?那鸣玉出自制琴世家雷翔之手,我记得之前是在司徒先生手上。”
“对,司徒先生前些年病重,自知时日无多,就把琴赠给了好友的孙女,也就是阿宁了。”舒靖靖解释:“我五年前见到阿宁时她刚好得了这琴,成天得意得不得了,尾巴要翘到天上去。”
薛宜宁不好意思道:“那时候年纪小,确实轻浮了些。”
平陵公主说道:“那说明司徒先生看重你,觉得你能做这当世名琴的主人,你怎么就两三年都没弹了?”
薛宜宁低声回道:“成亲了,心思就不在这上面了,终究是负了司徒先生一番心意。”
这时子清将琴抱了过来,放在桌案上,薛宜宁小心将上面裹着的布袋打开,露出里面墨中透红,泛着漆光的七弦琴,鸣玉。
看着眼前的琴,她心中一阵恍惚。
就犹如那天看见许多不见的松月,犹如梦见早已离开的故人,犹如跳过这离别、嫁人的两三年,又回到了往昔岁月中。
那个时候,她觉得她会成为一代圣手的……
为什么把这琴扔进库房了呢?因为骆家人不会喜欢,也因为她再也没了对未来的期许。
舒靖靖这时朝平陵公主道:“舅妈想听什么,尽管说,阿宁保证会弹。”
平陵公主笑道:“我哪懂什么琴,弹什么都好,我都喜欢听。”
舒靖靖便想了想,说道:“我竟然只知道个《长相思》,算了,你随便弹吧,想弹什么就弹什么,记得什么就弹什么。”
薛宜宁弹了曲《将军》。
这曲子是琴曲大家司徒缨所作,讲的并不是某个将军,而是战争,或者说是军士。
平陵公主的驸马,就是当年幽州节度使麾下的指挥使,后来升为荣威大将军,死后追封冠军侯,平陵公主与驸马感情甚笃,哪怕当初公主还不是公主,驸马也不曾纳妾,始终只有公主一人,到如今,公主自有万丈荣光,驸马却死在战场,再也回不来。
骆晋云自外面回来,才进后院,就听见院内传来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