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坐。”她说。
他拉出一把椅子,等待着。她绕过桌子角,捡个座位,尽可能离得远点坐下。汤姆也随之坐下来。
紧张气氛笼罩满屋。他感到自己在努力搜寻恰当的词汇,以掩盖来到这里的尴尬。莫尼卡显然已打定了注意,双眼盯住桌子光洁的表面,一动不动。
“唉……”他说,“我想,我还是直说的好,……肯特是我的儿子吗?”
她调转头,眼光越过紧握住的双手,盯住后院,松开手爪,再握紧,平静的回答:“是的。”
他长出了一口气,轻声说:“哦,天啦!”双肘撑在桌上,两手蒙住脸面,肾上腺素象电流一样冲击全身,头颅和腋窝登时汗湿,一只手掌握住另一拳头,大拇指关节使劲抵住嘴巴。他看着她,她好似披着一层铠甲。他简直不知如何是好,生活看起来没有今天这样的先例,与一个好胜的,完全无关的陌生女人坐在一起,讨论儿子,对这个儿子的存在事前又一无所知。
“我很……”他清理了一下喉咙,又开始说:“我很担心,不需要细看,就能看出他和我长得很相象。”
她不开腔。
“你怎么不告诉我?”
她转了下眼珠,说:“那不是很明白吗?”
“不,我不明白,为什么?”
她气恨地瞪他一眼,“当我发现怀了他以后,你已经结婚了。告诉你又有什么用?”
“但我是他父亲啦!你不认为我应该知道吗?”
“即使知道了,你又会做什么呢?”
他只好老实回答:“我不知道。但我决不是那种男人,把对孩子的抚养全留给你一个人。我会尽自己所能帮助你,即使只是在经济上。”
她一脸轻蔑和愤怒:“你会吗?如果我记得不错,你结婚时,新娘已经怀孕了,我不是你未来计划的内容,你也不是我的一部分。我看不出告诉你会有什么好处,所以才没让你知道。”
“哦,请……”她把椅子推向身后并站起来,肩头因愤怒而颤动。走到起居室内,站在汤姆身后的纸箱中间。他也随之站起,眼看着她,腋窝和手肘弯过椅背。“我们已经错了一次,”她继续说道,“难道还要错第二次?你在那个毕业聚会的晚上告诉我,你与她结婚是迫不得已。然而还是与她结了。如果我后来找到你,告诉你我也怀孕了,那我也可能使你的婚姻破裂,那又有什么好结果呢?”她用一只手拍胸膛,“我当然没想过要和你结婚。”
“是的,你当然没有。”他有气无力地回答。
“我们只是……那天晚上,我们只是……”她耸了耸肩,说不下去了。
那不过是一个热血沸腾的七月之夜,本不该发生的。十八年后,他们都意识到该品尝自己种下的苦果了。
她承认:“我的过错和你一样多,也许还多一些。我没采取什么避孕措施,我本该坚持要你采取的。但是你知道,在你那个年纪,你会想,这仅只一次,对我不会有问题的。当我去那儿时,我作梦也没想到会干那种事。我想说,我们一样地都应该受谴责。”
“但你不是那个下周末就要结婚的人。”
“我不是,但我知道你是。所以我们之间,谁的错误更大?”
“是我。”他站起来,随她进入起居室。他把屁股靠在一堆纸箱上,面向着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那是一次背叛行为,清楚明了。她已怀孕了,我被迫要结婚,但我还没准备好。我毕业证上的墨迹还没干。我打算教几年书,过几年自在生活,买辆新车,租一套带游泳池的公寓,和快乐的单身汉住在一起。然而,我不得不和她登记结婚,共同积攒足够的钱,作为租用一间带卧室公寓的押金。穿上我从来都不愿意穿的无尾燕尾服。我可对天发誓,我……我的确没准备好结婚。”
“我知道,”她平静地回答,“在和你上床以前,我就知道了那些情况。所以你用不着向我解释这些。”
“那好,你可否解释一下,为啥要和我上床?”
“谁知道呢?”她离开他,望着法国式门外面,双手交叉,防卫似的抱在胸前,“真是一时的疯狂,逮住机会了。我不是你们称之为可以吊膀子的女人,所以很少有男人注意我。你看起来很不错,我和你在几次聚会上交谈过,相处得十分愉快……。那次我正好给你们聚会的宾馆送比萨饼去,遇上你和你的那些发疯的狐朋狗友……我不知道为啥会干那些事。”
他坐在纸箱上,对那晚的荒唐深感后悔。
“我结婚后很长时间都为那事内疚。”
她回过头来望着他,“你从未对她说过这事?”
他停顿了一会,为自己的过失而忏悔,嘶哑着声音回答:“没……没有。”
他们的眼光相遇了。她的目光是责问的,而他则充满自责。
“你的婚姻还延续着吗?”
他慢慢点头:“是的,有十八年了。每个人都感到比过去更好,我非常爱她。”
“她生的那个孩子怎样?”
“名字叫罗比,也在hhh高中读高三。”
在她平静地呼吸以前,脸上表情十分复杂,并叹口气:“哦,也是男孩。”
“对,是男孩。”汤姆从纸箱上站起来,走到屋子另一边。“他们两个现在正一起在橄榄球场上。并且,克莱尔教高三的高级英语,你的儿子,也是我们的儿子好象选了她的课。”